第285章 蒼州之下

蘇澈離開了。

看著他和盜帥等人的背影,直到他們下樓,司清渠都站在那窗邊的方寸之間,沒有動,自然也沒有送他們。

在方才之後,他們沒有情報上的交換,更不會談什麽交易。因為彼此都知道,互相之間並不適合有太深的交集。

當然,或許以後會有,在不經意間,或是有巧合相遇的時候。但起碼不是現在,現在,不是時候。

腳踩在樓梯上的聲響隱沒不見,司清渠就那麽站著,過了一會兒,又有上樓的聲響,那是樓下的小廝,快步卻在上樓時輕了步子,小心走過來。

“先生。”小廝行了一禮。

司清渠看著他略有幾分蒼白的臉色,道:“服藥了麽?”

小廝眼底有些羞愧,也有些不甘心,不過還是點頭。

“他們身份和武功,你不是對手也是正常的。”司清渠道。

小廝還有些不忿。

“記住,沒有我的吩咐,不得擅自去查這幾人。”司清渠語氣認真,囑托道:“他們今日不曾來過,你也不曾見過,這傷,是練功練岔所致。你,明白嗎?”

小廝聽得眼前人這般認真的語氣,嘴唇顫了顫,連忙低頭拱手,“屬下心中絕無怨懟,先生吩咐,銘記在心。”

這般認真的語氣,他以往不是沒有聽過,但每次必然都涉及了大人物,或是要事,他當然知悉分寸。

“這就好。”司清渠沒有再多計較,因為他知道對方會聽吩咐。

說罷,他擡腳,到了一旁擺放著筆墨紙硯的桌旁,但因為桌子先前被蘇澈拉過一段距離的緣故,他在走出幾步後,不免愣了愣。

“先生?”小廝也是疑惑,不過不敢多問。

司清渠回神,搖頭,“信鴿。”

小廝聽後,躬身退下。

司清渠鋪開宣紙,提筆蘸墨。

很快,小廝抱著信鴿過來,而司清渠已經將寫好的紙條卷好,然後遞了過去。

紙條塞進竹筒裏,小廝抱著躬身退了出去。

明明都是江湖人,追求自由無矩,但偏生在這方寸之間,規矩又如此反復而不可或缺。這難道,就是令人向往的江湖麽?

司清渠淡淡一笑,輕輕推開了窗。

稍有晦暗的房間裏,終於有外界的光透了進來,而與之同來的,還有從窗外遙遠處來的喧囂。

站在二樓的這個位置,剛好能看見與門口這條街相隔的別處,那裏或是短街,或是別家府邸、院落,人聲隱約可聞,帶著屬於人的熱乎氣兒。

司清渠如是享受一般,身子朝前走了走,在微微風裏,閉上了眼睛。

而在門口的那輛馬車,也早已離去了。

冬日的這個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馬車匯入進了人流之中。

“你們覺得,他會泄露咱們的行蹤麽?”車轅上,盜帥邊駕車邊問。

他話中的人,指的當然是司清渠。

“應該會吧。”蘇澈道。

“應該?”盜帥語調稍高。

“他自己也說了是青山劍派的人,現在青山劍派又跟朝廷曖昧不清,算是給朝廷做事,那他當然會說。”蘇澈說道。

盜帥嘁了聲,然後道:“早些時候,這青山劍派也去過機關城,其中門人雖不免有些大派傲氣,但也頗具風骨,哪成想竟真投了朝廷。”

他是墨家出身,不能說是瞧不起朝廷,但墨家出現最初,正是因百姓流離,民不聊生,而朝廷並無作為。就算是機關城的設立,更多的原因也是時局動蕩,朝廷對墨家虎視眈眈。所以說,於他的立場上,對於朝廷,並無太多好感。

而青山劍派又是天下持劍八派之一,江湖中可執牛耳的正道大派,正該是可為江湖人說理說事的地方。但如今,竟與朝堂牽扯,還是北燕。

這如何不讓盜帥嗤然?

“風骨固然重要,但人總是要吃飯的嘛。”商容魚道:“大勢如此,便是青山劍派,又能如何?”

她話說完,卻忽覺有一道目光在自己臉上停留頗久。

商容魚便看了過去。

蘇澈卻是因她方才這句話而有失神。

「高僧也是要吃飯的嘛。」

這讓他想起了顏玉書說過的這句話,在幾年前的大行寺佛子禮時,對方便以這般調侃說過。

“你看著我幹嘛?”商容魚問道。

蘇澈搖頭,笑了笑,“我覺得你說的對。”

“就這樣?”商容魚一手托腮,笑著問道。

蘇澈坦然點頭。

“那咱們還找客棧住店麽?”盜帥忽然問道。

按先前打算,他們有所易容,只要不是碰上什麽好事的高手或是精於易容之輩,那自不會有什麽麻煩。

但如今去了德興當鋪一趟,若那司清渠真的將此事泄露出去,而且極有可能是告知官府的情況下,他們一行,恐怕便不能如此安逸。

“天色已晚,當然要找家客棧休息。”商容魚揉了揉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