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國破山河在

大街小巷上,皆是北燕士卒。

慘叫喊殺在城中無數角落而起,掙紮的、投降的、抵抗的,在這個傍晚,聲聲漸低沉。

素日的繁華,已然落幕。

“古韻淩波十裏歡,風搖畫舫雨含煙。夜遊驚艷思八艷,情灑秦淮不夜天。”

騎馬入城的燕長安輕聲道:“素聞梁都繁華,只是可惜了那楊柳河畔,我燕國鐵騎,可不懂憐香惜玉。”

他轉頭,朝隨馬而行的那人問道:“包兄,我這詩如何?”

“哼,燕康都死了,你還有心情作詩。”包煥故意譏諷道。

燕長安眼底不悅與殺機一閃而過,轉而笑道:“梁國覆滅本就是定局,識時務者為俊傑,包兄何必對我如此敵視呢?”

“你不殺我,不就是想籠絡人心,從我這裏打聽消息麽。”包煥冷笑一聲。

“你既想的如此清楚,為何不咬舌自盡?我對此可並不阻止。”燕長安淡淡道:“因為你不甘,你也想活著。”

包煥沉默片刻,沒應聲。

他並非想苟活,只是想再見一眼家中長輩。

素日所不喜甚至覺得對自己虧待,而厭惡的家人,現在卻成了他最想再見的人。

只一眼便夠了。

而且他也知道了郎仁未死,他還想見見這位老朋友,如果能再喝上一場酒,那便是最美的事了。

“你們梁國的江湖人,也沒有骨氣。”

耳邊,燕長安的聲音傳來,讓包煥一下回神。

他擡眼看去,街上不乏有持刀帶劍的江湖人,可見了這入城的一行北燕官軍,卻不見往日的兇惡,而是低著頭悄然從街邊而過。

包煥自是認得一些街面上的幫派中人,此時也認出不少,只不過他們在這些染血的北燕軍卒之前,俱都是收起了素日的兇神惡煞。

“看來你們梁國皇帝並不得民心啊,至今也無一人現俠義之舉,來殺我這破城的仇人。”燕長安繼續說著,語氣很是不屑。

包煥咬了咬牙,一聲不吭。

燕長安見此,無聲一笑。

這些當地幫派,自然是要清理一下的,只要不是傳承久遠的士族大家,都不需要存在。只不過,當前還是需要這些地頭蛇來幫助穩定梁都的百姓。

最好的對付自己人的方式,便是用自己人來對付,這也是那些人唯一的用處。

而這並不需要燕長安親自安排,在入城後,早就有人去做了。

現在他要做的,是去那一國最重之地。

“方景然不見了?!”

梁國皇宮,金鑾大殿前,燕長安踩在血泊裏,俊秀的臉上有些扭曲,他看著眼前之人,掩不住一身戾氣。

被他盯著的,是此行隨軍偏將,明明是被燕康倚重的老將領,此刻在面前這年輕人的注視下,竟感受到了難言的壓力,更擡不起頭來。

“破城後,末將已經第一時間率軍過來,宮門告破之後,我等搜尋多時,均未發現梁皇帝行蹤。”

聽他說完後,一直隨行的包煥忍不住大笑,哪怕此時他就靠在染血的白玉欄杆上,哪怕他腳邊躺著的便是素日那地位尊崇、武功已入三境的大內總管高堯,哪怕此時的皇宮裏屍首遍地。

他仍是笑了。

不是舒心的笑,而是一種自嘲和悲哀。

城頭將士浴血奮戰,諸將拼死,可他們的陛下,早就逃了。

這是何等的諷刺,何等的悲涼?

啪!

燕長安回身給了他一耳光。

包煥整個跌倒在地,口中吐血,眼前更是一陣眩暈。

燕長安眼神如欲噬人,“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

手下將領連忙領命。

一旁,有人道:“梁國皇後及妃嬪皆在,唯獨少了萬貴妃。”

這是個臉色略有幾分蒼白的中年人,他穿著一身皂色劍袍,只不過此時胸前有一道劍傷,尚在朝外滲血。

他是一直護衛燕長安左右、也是方才與眾人合力擊殺高堯的混元境界大修行,清溪劍派長老慕容真。

江湖與朝堂雖自古兩立,可北燕江湖卻有不同,那些能號令武林的宗門幫派,多與朝廷同氣連枝,其中世家之人更是多入朝為官。

可以說是江湖與朝堂最為密切。

比如這清溪劍派,便素來支持北燕軍方,此覆滅梁國之行,就派出了不少門中高手。現在,多是配合軍中去剿殺那些負隅頑抗的大內高手和禁軍了。

當然,此前城下蘇定遠與燕康兩人之戰,莫說是這慕容真,就是清溪劍派的掌門親至,也插手不進去。

慕容真服了幾粒丹藥,看了眼那階下的屍體,道:“若不是有軍中將士策應,在下還真奈何不了這老太監。”

燕長安語氣微緩,“還是慕容長老武功高強。”

慕容真擺擺手,道:“那少將軍,在下便先去皇庭司了。”

這是約定,在官兵將皇庭司搬空之前,他自是有資格去翻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