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鼓聲

進門的是兵馬司號樓傳訊令兵,只傳加急奏報,素日無事只養馬不動。

現在,這人風塵仆仆,顯然不知是跑了多少路。

眾人臉色駭然,驚懼皆有,就算是早有懷疑的蘇福等人,也是顫了顫,變了臉色。

魏旸胥卻是啊了聲,然後一把拎起這令兵衣領,厲聲道:“說,是誰讓你假傳軍令,放這等大不敬的消息!”

牛敬忠嘴唇動了動,根本說不出話來。

魏旸胥還在問,“若真有加急,城頭傳訊火箭為何遲遲未發?你究竟是何人派遣?”

這軍卒本就累的不行,此時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有些癱軟。

魏旸胥臉色陰沉狠厲,還想再問,可肩頭卻被人一把按住了。

他猛地掙紮,而後怒視,看到的卻是蘇定遠那雙看似平靜卻積壓著無窮怒火的眸子,這雙眼睛,讓魏旸胥如被涼水兜頭澆過,一下松開了手。

“大梁軍伍糜爛,恐怕連他如何進城的都不知道吧。”蘇定遠說著,給這令兵整理了整理領口,問道:“幾時的消息?”

“具體不明,只知從暇蔭關斥候傳來的消息,今日辰時,北燕奇襲玉龍關,午時未到,關隘陷落,北燕大軍後已分兵三路。”那令兵喘了喘,帶著哭腔。

暇蔭關,便是京城西北四百裏關隘,此後直到梁都,便是一馬平川。

“玉龍關二十萬平北軍,短短幾個時辰......”晁炘喃喃一聲。

他們最吃驚,還是為何連動向都是後知後覺。

魏旸胥更是發了瘋般,大喝一聲,竟是直接抓住了蘇定遠的胳膊,“平北軍不是你蘇家帶出來的大梁精銳嗎?為何連半日都未守住?這是什麽兵?”

蘇定遠看著他,將他的手慢慢拽開,語氣平靜道:“我有多少年未出京城,平北軍便有多少年未換軍備,未改編制。”

魏旸胥愣了愣。

在場諸人更是一瞬沉默下去。

近二十年了,眼前這位有軍神之稱的護國柱石,未曾與他的麾下再見過,未曾再去邊關看過。

蘇定遠頓了頓,道:“城中已有北燕細作,原本火箭傳訊取消,改為死士手令傳訊。將此事通知兵部及在京三品武官以上。令,傳信宮中。”

“喏!”晁炘一捶胸甲,當先快步而出。

魏旸胥略有猶疑,道:“如今即便玉龍關陷落,可千裏之遙,北燕大軍也不是短時間便可抵達的,為何現在便做如此準備?”

這並非反駁,而只是為將者的考量。

蘇定遠道:“今夜北燕已有人入城。”

魏旸胥等人一驚,話無需說的太明白,他們都是將領,不難猜到,此時北燕大軍或許一路勢如破竹,已長驅直入了。

魏旸胥身上的氅衣有些滑落,蘇定遠擡手給他拎了拎。

“該洗了。”他說了句。

魏旸胥低頭,看見了氅衣上沾上的墨漬,明明心中苦澀,卻強笑道:“讓蘇將軍見笑了,此前末將還在寫拜帖,準備明兒個給左相過壽。”

朝中左相方士雍,算是大梁皇親方家一脈,為朝堂文官之首,現包括兵部尚書宇文嵩在內,皆為其黨羽。

蘇定遠笑了笑,“那你這拜帖恐怕要花費不少。”

左相愛財,世人皆知。

牛敬忠也在一旁道:“我花了一萬兩,購置的靜心湖奇石以為賀禮。”

他這話,自嘲很重。

靜心湖是後周境內奇觀,傳聞其湖中奇石有靜心之效,尤對練武之人來講,可抵禦心魔。

魏旸胥指著牛敬忠笑了,“我可沒你那麽貪,要真拿出一萬兩,家裏婆娘非和我拼命不可。”

三兩句話後,場間又沉默下去。

蘇定遠將兜鍪拿起,戴好,“蘇某先去長安門了。”

長安門,便是大梁正城門樓。

魏旸胥行了一禮,道:“末將這便去穿甲。”

牛敬忠深吸口氣,“末將緊隨蘇帥!”

蘇福等人唰地一聲讓開道路,蘇定遠昂首而行,眾人無聲跟隨。

城頭尚未覺有何異樣,如若往常。

而蘇定遠等人的到來,無異讓城門守將大為驚恐,本是尋常的夜,這軍方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為何齊齊到來?

“你便是今夜守將?”魏旸胥看著眼前的中年人,他雖是兵馬司上將軍,卻素來高傲,只記一些名聲大的武官將領,像眼前這輪值守將,他恐怕連見都未見過。

“是,末將李...”

“退下。”魏旸胥連聽他報名的興趣都沒有。

這李姓守將眼底羞憤一閃而過,轉而只好抱拳退下。

蘇定遠看了眼,沒說什麽。

連斥候何時入城都不知道,這守將已是玩忽職守,斬了都不過分。

城門樓上諸如兵馬司值守偏將副將等人則是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至於其他值守官兵同樣如此,只不過每個人心頭都是惴惴,這麽些大人物齊聚,若說無事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