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悄然間

外面的天亮了,可六扇門的地牢中,依舊是一片晦暗。

範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將毛巾隨手一遞,旁邊的捕快便連忙接過,放在水盆裏。

這是審訊的牢房,各種刑具掛滿墻上,有的是衙門常見的,也有的是範興技癢,獨家發明出來的。

眼前的木樁上,用鐐銬綁了一人,渾身是血不說,身上各大穴位都紮著牛毫般的細針。而此時頭發散亂,耷拉著腦袋,人事不省。

“還真是嘴硬啊,從始至終,連哼哼都沒有。”範興覺得難辦起來。

自己的手段,在這個身份為羅網主事的人身上,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

對方是後周的人,沒有家人可以威脅,完全能說是孤身一人,所以刑訊的手段只能施加在身體上。

可無論自己如何做,手段盡出,對方都是咬牙承受,一句話也沒說,一聲慘叫也沒有。

範興看了眼牢房外不遠的黑影處,那裏隱約可見一道身影注視。

他覺得自己丟人了,在最擅長的審訊上。

“大人。”他終是開口,“這人的嘴,太硬了。”

範興有些羞愧,此前他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能讓胡陽東把話全撂了,但現在卻是自己打自己臉了。

陰影中有人走出,腳步聲緩慢。

牢房中的兩個捕快都是範興心腹,此時卻趕緊低頭,大氣也不敢出。

玉書站在牢門外,靜靜看著那仿佛暈過去了的人,道:“把他弄醒。”

範興應了聲,親自動手,從一旁火盆裏拿了通紅的烙鐵,一下按在了胡陽東的臉上。

一陣急促的喘息,和明顯能聽得見的咬牙,胡陽東的身子顫了顫,卻死死壓制住。

焦糊味和白煙飄散,範興把烙鐵放了,眼前的人仍在顫抖。

玉書道:“你手下的人都招了,你還不開口麽?”

範興覺得對方不會說什麽。

但意外的是,胡陽東慢慢擡起頭,目光自蓬亂的發間而出。

範興一愣,連忙去給他撥開頭發。

那是一雙隱忍著巨大的痛苦和透著死寂的眸子,他靜靜看著牢門外的人,眼底似乎滿是嘲笑和譏諷。

範興臉色沉了沉。

“他們拋家舍業,跟你來京城,你忍心見他們慘死在你面前,連家人都見不到,就客死他鄉?”玉書負手,淡淡道。

“你不是,說他們都招了麽?”胡陽東緩聲開口,他的嗓音很是沙啞,“既然招了,你就該放人。”

範興有些意外對方能開口。

玉書點頭,“是該放,可他們在等你一起走。”

“回家的路,我早就記不清了。”胡陽東道:“左右是一個死,痛快些。”

“你要真想死,就不會說這麽多廢話。”範興冷哼一聲,可實際上,他一直提防著對方咬舌自盡。

“不是你不想讓我死麽?”胡陽東低下了頭。

“我對你們羅網的事情並不關心,若不是今夜你們鬧得太大,我連管都不會管。”玉書說道:“但現在,既然招惹了,於情於理,是該說些什麽吧?”

胡陽東沒吭聲。

“我只想知道,你們潛伏京城多年,為何會突然撤走,而且還要鬧出些聲兒來?”玉書說道。

胡陽東只是沉默。

玉書靜靜等了片刻,然後道:“先把他的牙碎了。”

範興早對這又臭又硬的石頭等不及了,他搓了搓手,朝旁邊一伸,一旁的捕快連忙遞過特制的尖角小錘,以及橢圓的小木塊。

他一把扣住胡陽東的頭蓋骨,冷冷一笑,“現在開口,還來得及。”

“梁國宮中的大內主事,不外如是。”胡陽東看著牢門外的人,淡淡一笑。

範興一把掰開他的嘴,將木塊填了進去,而後手上用力,落下了錘子。

陰暗的牢房裏,只有刺耳的敲擊聲。

玉書微微仰頭,看著潮濕的地牢上方,不發一言。

“少爺,您剛才不是吃過飯了嗎?”

飯後,蘇澈拉過素月,要她再去準備兩個菜給送到小院裏,素月有些不解。

“你還記得那個盜帥嗎?”蘇澈問道。

素月點頭,“就那個小白臉兒賊偷唄。”

話說著,她忽地一怔,有些不敢相信,“他在你那兒?!”

“受了點傷,大概幾日才能離開。”蘇澈補充道:“他是墨家的人,所以我才暫且收留他。”

素月著急道:“可現在外面都是禁軍和兵馬司的官兵啊,你是沒見著,不對,他們是不是已經知道他在咱們府上了?這朱雀街住的可都是些官兒啊。”

蘇澈說道:“也只是懷疑罷了,而且丟的是宮裏的東西,真要挨家挨戶地搜也正常。”

“老爺知道這事嗎?”素月小心道。

蘇澈搖頭。

“那萬一要是被他知道了”

“你不是從來都站在我這邊的麽。”蘇澈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