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遊牛山

項少龍來到李園客居的聽竹別院,與聽松別院只隔了兩個街口。由此可見鳳菲的地位竟可比得上貴為相國的李園。

他在門官處報上沈良之名,那人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沈大爺,相爺早有吩咐,不過相爺剛出門,沈爺有沒有口訊留下呢?”

項少龍很想說著他來找我吧,但想想這似非自己目下的身分該說的話,遂道:“煩先生你告知相國我來過便成。”

此時中門大開,一輛華麗馬車在前後十多名騎士簇擁下馳出大門,但因車窗被垂簾阻隔,看不到裏面坐的是什麽人。

馬車遠去後,項少龍壓下詢問門官的沖動,踏上歸途。

這日天朗氣清,寒冷得來卻很舒服,項少龍雖在人車爭道的熱鬧大街信步而行,心底卻感到孤單寂寞。

在逃亡途中,他所有精神時間都用在如何躲避敵人的思量上,反是到了臨惱,遇上這麽多新知舊友,他竟會有寂寞的感覺。

他溜目四顧,看著齊都的盛景,深切體會到“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意境滋味。

除了肖月潭外,他再無人可以信任。

最痛苦是他根本無可用之兵,否則只要派人密切監視韓闖,便可知他會否出賣自己。例如假設他不斷去見郭開,便可知道他對自己是不忠實了。

三晉關系一向密切,郭開的老板娘更是韓闖的族姊韓晶,若要對付項少龍,兩人必會聯合在一起。在那種情況下,龍陽君怎敢反對。

他們唯一的阻礙可能是李園,但他肯否冒開罪三晉來維護自己,恐怕仍是末知之數。

想得頭都大了時,心中忽生警兆,只見一騎迎面而至,馬上騎士俯下來道:“這位兄台怎麽稱呼?”

項少龍愕然望向對方,肯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戒心大起道:“有什麽事呢?”

那人非常客氣,微笑道:“蔽主人是清秀夫人,小人奉她之命,前來請先生往會,因夫人沒有把先生的高姓大名告訴小人,才會冒昧相詢。”

項少龍恍然剛才離開聽竹別院的正是清秀夫人的座駕,暗忖若非李園曾告訴她自己來了臨緇的事,就是自己的裝扮糟透了。

於是報上沈良之名,隨這騎士往見這曾受過婚姻創傷的美女。

項少龍登上清秀夫人恭候道旁的馬車,這個把自己美麗的玉容藏在重紗之內的美女以她一貫冰冷的聲音道:“上將軍你好!請坐到清秀身旁來。”

項少龍見不著她的真面目,心中頗為失望,更知坐到她身旁的邀請,非是意欲要親近一點,只是為要說密話,忙收攝心神,坐了下來。

一股女兒家的芳香沁入心脾時,馬車開出,在繁榮的古都大道上緩緩前進。

忽然間,他再不感到寂寞,當因馬車搖晃使兩人的肩頭碰在一起時,不由想起了當年在大粱時,與紀嫣然共乘一輿的動人情景。

清秀夫人淡淡道:“上將軍的裝扮很奧妙,若非清秀從李相爺處得知上將軍來了臨淄,恐怕認不出來。”

項少龍心下稍安,苦笑道:“希望李相爺不會逢人便說我來了齊國才好。”

清秀夫人不悅道:“李相爺怎會是如此不知輕重的人,只因清秀乃琴太傅的至交好友,所以才不瞞人家吧!”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我尚以為夫人與李相爺的關系不太好哩!”

清秀夫人隔簾望往窗外,默然片晌,柔聲道:“又下雪了,只不知牛山現在是何情景,上將軍有興趣陪清秀到那處一遊嗎?”

項少龍想不到她竟突起遊興,還邀自己相陪,訝道:“牛山?”心中湧起受寵若驚的滋味。

天色暗沉下來,朵朵雪花,瓢柔無力的降下人間。

清秀夫人若有所思的凝望窗外,輕輕道:“牛山春雨乃臨淄八景之首,不過近年斧斤砍伐過度,致有牛山濯濯之嘆,幸好經過一番植樹造林,據說又回復了佳木蔥郁,綠茵遍地的美景,現在隆冬當然看不到這情況哩!”

項少龍這才知道“牛山濯濯”的出處,點頭道:“夫人既有此雅興,項某敢不奉陪。”

當清秀夫人發出開赴牛山的指示後,以充滿緬懷的語氣道:“清秀少時曾隨先父到過牛山,時值陽春三月,淄水湍湍,泉水從山隙間流瀉而出,潺流跌巖,水氣蒸騰,如雨似霧,望之宛若霏霏煙雨,到今天仍印象深刻。”

項少龍聽她言談高雅,婉轉動人,不由一陣迷醉。暗忖她的臉紗便等若牛山的煙雨,使她深具朦朧的迷人之美。

清秀夫人續道:“清秀很怕重遊一些曾留下美好印像的購地美景,因為深怕與心中所記憶的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