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王歸天

小盤負手立在窗漏前,看著黃昏下外面禦園的冬景,自有一種威淩天下的氣度,內侍報上項少龍來臨,退了出去後,淡然道:“太傅請到我身旁來!”

項少龍感到他愈來愈“像”太子了。移到他左旁稍後處站定,陪他一起看著園外殘冬的景色。

小盤別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又轉回頭去,輕輕嘆了一口氣。

項少龍訝道:“太子有什麽心事呢?”

小盤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我有什麽心事,誰能比太傅更清楚哩!”

項少龍微感愕然。

小盤還是首次用這種“太子”的口氣和他說話,把兩人間的距離又拉遠了少許,感觸下,不禁學他般嘆了一口氣。

一陣不自然的沉默後,小盤道:“昨天呂相國對我說了一番非常奇怪的話,說這世上只有三個人真正對我好,就是父王、母後和他呂不韋。但三人中,可助我一統天下的,卻只有他一個人能辦到,教我不要相信其他人,他們只屬供我成就不朽霸業鴻圖的踏腳石。唉!看來他真把我當作是他的兒子,又以為我也心知肚明了。”

倏地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瞧著項少龍,低聲道:“師傅!他為何要說這番話呢?是否針對你而言?我也不知什麽時候才可登上王位,他卻好像已把我看成了秦室之主,這事豈非奇怪之極?”

項少龍被他看得心兒狂跳。

換了往日,他定會責他不應稱他作師傅,可是目下為他霸氣迫人的氣度所懾,兼之他竟能從呂不韋的說話中,推斷出呂不韋和他之間有點不妥當,顯出過人的敏銳和才智,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小盤恍然,回復平常的神態道:“看太傅的神情,呂相國和太傅間必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接著神情微黯道:“太傅仍要瞞著我嗎?”

項少龍這時才有空想到小盤提出的另一個問題。

自己知道小盤很快會因莊襄王的逝世登上王位,皆因此乃歷史,可是呂不韋憑什麽知道呢?除非我的天想到這裏一顆心不由跳得更劇烈了。

小盤訝道:“太傅的臉色為何變得如此難看?”

這時項少龍想到的卻是:歷史上所說莊襄王登基三年後,因病去世根本就不是事實。

莊襄王根本是給呂不韋害死的。否則他不會在這時候向小盤說出這番奇怪的話來。

自己怎能任他行兇呢?

他的心跳得更劇烈了。

自己真蠢,盲目相信史書和電影,其實早該想到這可能性。

假設他把所有事情,和盤向莊襄王托出,他會怎樣對待這大恩人呢?

以他和莊襄王與朱姬的關系,他的說話肯定有很大的說服力。這樣能否把歷史改變?

項少龍猛下決心,決定不顧一切,也要設法挽救莊襄王的性命,如此才對得住天地良心。

就在此時,一名內侍奔進來哭道:“稟上太子,大王在後廷昏倒了。”

小盤立即色變。

項少龍則手足冰寒,知道已遲了一步,終於改變不了歷史巨輪轉動的方向。

同時想起剛才廷會時呂不韋眼中閃過的殺機,明白到那竟是針對莊襄王而發的。

今趟他又輸了一著,卻是被虛假的歷史蒙蔽了。

八名禦醫在莊襄王寢宮內經一晚的全力搶救,這秦國君主已醒了過來,卻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禦醫都認為他中了風。

只有項少龍由他眼中看出痛苦和憤恨的神色。

他的脈搏愈來愈弱,心臟兩次停止了躍動,但不知由那裏來的力量,卻支撐著他,使他在死神的魔爪下作垂死掙紮。

當呂不韋趨前看他時,他眼中射出憤怒的光芒,口唇顫震,只是說不出蹩在心裏的話來。

朱姬哭得像個淚人兒般,全賴一眾妃嬪扶著,才沒有倒在地上。

秀麗夫人和成蟲喬都哭得天昏地暗,前者更數度昏厥了過去。

小盤站在榻旁,握緊莊襄王的手,一言不發,沉默冷靜得教人吃驚。

獲準進入寢宮的除呂不韋外,只有項少龍這身分特別的人,與及徐先、鹿公、蔡澤、杜壁等重臣,其他文武百官,全在宮外等候消息。

莊襄王忽然甩開小盤的手,辛苦地指向項少龍。

呂不韋眼中兇光一閃,別頭向項少龍道:“大王要見你!”說罷退往一旁,只留下小盤一人在榻側。

項少龍心中悔恨交集,若他能早一步想到呂不韋狼心狗肺至會害死莊襄王,定會不顧一切地把他的奸謀揭露出來。可是卻鬥不過命運,終是棋差一著。

他來到榻前,跪了下去,握緊了莊襄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