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驚人陰謀

連續趕了二十多天路後,橫亙於齊趙交界處的橫龍嶺,終於矗然屹立在地平的邊緣處,起伏的峰頂全積了白雪。

一路上各人均心事重重,難展歡顏,再沒有剛由鹹陽起程時的熱烈氣氛。

偶有交談,都是有關如何隱蔽行蹤,或對追兵展開反偵察行動等計議。

走到半途時,巳甩掉了敵人的追騎。

肖月潭更是出奇地沉默和滿懷心事。

自那晚項少龍與他一夜傾談後,更感覺到他有些事藏在心裏,難以啟齒。

不知是否敏感,愈接近橫龍嶺,項少龍愈有心驚肉跳的不祥感覺。

昨晚他還做了一個夢,夢見趙倩和春盈四婢,人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臉如花,硬要來扯著他回鹹陽去,驚醒過來時早淚流滿臉,心若刀割。

所以滕翼雖想多趕點路,項少龍卻堅持找了一個背山面臨平原的山丘紮營,爭取休息和思索的時間。

黃昏前,荊俊和他的荊家軍及蒙氏兄弟打了野味回來,架起柴火燒烤,為了避免暴露行藏,入黑後他們都不點燈或生起篝火,在這深冬時節,那是多麽令人難以忍受的一回事。

目的地在望,荊俊等年輕的一群,都興奮起來,三三兩兩地聊著。

紀嫣然、烏廷芳兩人則躲在帳內私語。

肖月潭拉著李斯,到了靠山處一個小瀑布旁說話,神色凝重。

滕翼和項少龍兩人呆坐在營旁一堆亂石處,看著太陽緩緩西沉下去。

忽然李斯走了回來,請兩人過去。

項滕兩人對望一眼後,心中都打了個突兀,隨李斯到了肖月潭處,後者凝視著匹練般由山壁瀉下的清泉,雙目隱泛淚光。

李斯搖頭嘆了一口氣。

連滕翼這麽有耐性的人,亦忍不住道:“都是自家人了,肖兄有什麽心事,為何不直接說出來呢?”

肖月潭深沉地籲出一口氣,看了看項滕兩人,滿懷感觸地道:“那晚我不是告訴少龍,我最愛胡思亂想的了,只恨我愈想下去,愈覺得自己不是胡思亂想,而且‘是與否’的答案就在那裏。”

猛地伸手,指著遠方的橫龍嶺。

項少龍和滕翼全身劇震,手足冰冷。

李斯喟然道:“剛才肖老找著在下對紅松林遇襲一事反覆推研,發覺了很多疑點,最後得出了一個非常令人震駭的結論,恐怕我們都成了呂相國的犧牲品了。”

項滕兩人對望一眼,均看出對方眼中駭然的眼神。

肖月潭道:“其實今趟出使,應是一份優差。六國根本一直在互相傾軋,更加上最近齊楚謀趙一事,怎也難以聯成一氣,所以出使一事只是多此一舉,何況呂爺正竭力培養自己的族人,更不應放過這大好的讓族人立功機會,反平白送了給少龍。唉!有很多事本來都不應放在心上,但現在出了岔子,細想下去,就發覺許多不尋常的地方了。”

滕翼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沉聲道:“我一直不明白敵人對我們的突襲在時機和形勢上為何掌握得如此無懈可擊,剛好是呂雄和屈鬥祈兩隊人馬及燕人離開後,我們的戒備松懈下來的一刻,盡管他們不斷有人偵察我們,但在那等雪夜裏,怎能如此清楚地知道我們會藏在林內呢?所以定有內奸。”

項少龍只感頭皮發麻,脊骨生寒,深吸一口氣,才壓下波蕩的情緒道:“這樣做,對呂相有什麽好處呢?我們都是他的人,還有三百個是由他挑選出來的家將,若蒙恬和蒙武都喪命,蒙驁豈非悲痛欲絕嗎?”

肖月潭舉袖拭去眼角的淚漬,嘆了一口氣道:“我肖月潭跟了呂爺足有二十年了,最明白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做生意如此,爭天下亦是如此。”

頓了頓反問道:“假設真是陽泉君遣人做的,對他有什麽好處呢?”

這個原本直接簡單的問題,此刻說出來,卻是沒有人可以答他。

莊襄王一直念著陽泉君對他的恩情,所以封了呂不韋作右丞相時,亦把左丞相之位留了給他,更阻止呂不韋去對付陽泉君。

假若項少龍等被人襲殺,由於事前早有風聲傳出陽泉君要對付他們,而死的又全是呂不韋的親信和家將,自然誰都不會懷疑是呂不韋自己策劃的事。

莊襄王和朱姬兩人無不對項少龍非常寵愛,若相信陽泉君使人殺死項少龍,陽泉君那能免禍,連華陽夫人怕都保不住這親弟。

那時呂不韋就能一舉除去這心腹大患,獨掌朝政去。

誰人比他和莊襄王及朱姬的關系更密切呢?

肖月潭看著臉上再無半點血色的項少龍,沉聲道:“我所識的人裏,沒有人比呂爺更懂玩陰謀手段,若此計成功,更可一石數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