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滴蜜糖(第2/5頁)

項少龍尚算幸運,不過他的運氣顯然到此為止,終於正面遇上這無法解決的問題。

詩篇不單是裝飾的門面工夫和表達修養內涵的工具,時人還有“論詩”的風氣,例如詩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兮。”大意說一個美女,可以施脂抹粉。子貢於是問道於孔子,其後他答:“繪畫要在素白的質地上。”因而得到了孔子的稱贊,說他有談詩的資格。

所以論詩乃宴席間的常事,郭秀兒並非故意為難這使她大生興趣的男人。

項少龍差點要叫救命,表面從容道:“董某終是老粗一名,怎有資格說什麽心得?”郭秀兒想不到這與眾不同的人物給了一個這麽令她失望的答案,垂下俏臉,不再說話。

紀嫣然亦露出錯愕神色。

對她來說,項少龍公開追求她實是個非常有趣的遊戲,亦可使她進一步了解愛郎的本領,那知他才露鋒芒,又退縮了回去。使她欣賞不到他以豪放不羈的風格表達出來的才情。怎知項少龍在這方面比草包還要不如。

姬重臉上露出鄙夷之色,更肯定那寓言是項少龍由別人處偷來私用的。

郭開、韓闖等均露出訝色,董匡的父祖輩終是當官的人,這董匡怎會對詩歌毫不認識呢?趙穆則猜他不想在這情況下露一手,哈哈一笑向趙雅道:“不知李先生和夫人今天討論的是什麽題目呢?”

李園見項少龍著窘,心中大喜,答道:u在下和夫人談到詩和樂的關系,所謂‘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在下又把所作的樂章,奏給夫人指教,幸得夫人沒有見笑。”

一般貴族大臣的交往,都離不開詩和樂,李園亦借此向紀嫣然表明他和趙雅沒有涉及其他。

一直沒有說話的趙致出言道:“董先生似乎把禮樂詩書都不放在眼內哩!”

項少龍差點想把她捏死,她自是暗諷他昨晚對她無禮,同是妒忌紀嫣然對他的

示好,有意無意地加以陰損。

李園一聽大樂,笑道:“董先生自少便與馬為伍,以馬為樂,對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姬重一向自重身分,迫不得已才要和一個養馬的粗人同席,心中早不喜。不過他為人深沉,不會露出心中的想法。這時乘機巴結李園道:“董先生養馬天下聞名,李先生詩樂精湛,都是各有所長。”

項少龍本己不想多事,聞言無名火起,道:“請恕我這粗人不懂,七國之中,若論講學的風氣,禮樂的被看重,秦人實瞠乎其後,為何獨能成我們六國最大的威脅呢?”

此語一出,眾人先是色變,接著卻言以對。因為這是個不容爭辯的事實。

項少龍泠然道:“有人或者看不起我這種養馬的人,對董某不懂詩書感到鄙夷,不過董某卻可藉畜牧使得國富家強,抵抗外敵。秦人的強大,就因以軍功為首,其他一切都擺在一旁。”

眾人都知他動了氣,默默聽著。

項少龍續道:“作為生活的一部分,詩書禮樂自有其陶冶性情,美化一切的積極作用。但在現今這情況下,更重要的是富國強兵,衣食足始知榮辱,但若連國家都難保,還談什麽詩書禮樂。想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厲志奮發,最後才得報大仇。本人來邯鄂後,發覺人人皆醉心於吃喝玩樂,如此風氣,縱盛偈禮樂,亦終有日會成亡國之奴。”

最難愛的是趙致,給他這麽當面痛斥,黯然垂下俏臉。

李園、韓闖的表情都不自然起來,他們確是縱情聲色,置對付強秦的大事於不顧。

趙穆想起“他”出身荒野山區,所以並不為怪,還暗忖將來若自己當上了趙國之主,定要重用這只求實際的人。

其他三女的感受卻非那麽直接,在這男性為尊的世界裏,捍衛國土自是男兒的責任,反覺得眾人皆醉,唯此君獨醒,覺得他與眾不同。

姬重泠笑一聲道:“鹿死誰手,未至最後,誰人可知?”

項少龍對這東周君派來的人已感到極度憎厭,雙目寒芒一閃,盯著他道:“人說凡人只想今天的事,愚人則盡記著昨天的事,只有智者才胸懷廣闊,想著明天、以至一年或十年後可能發生的事,從而為今天定計。若要等到分出勝負,錯恨難返時才去看那結果,不若回家摟著自己的女人多睡幾覺好了。”

姬重變色怒道:“董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誰不為將來而籌謀,獨有先生是智者嗎?”

趙雅欲出言緩和氣氛,給項少龍伸手阻止,從容一笑道:“姬先生言重了,本人只是以事論事,先生千萬不要以為本人是出言針對,我這人直腸直肚,現在亦是和各位禍福與共,希望能獻出力量,保國衛民。可是看看我得到的是什麽待遇,見微知著,鹿死誰手,已可預期。這不是爭論的時候,而是要各棄成見,知己知彼,我們才能與秦人一較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