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五 第七章 和平使命(第2/3頁)

寇仲喜道:“爹所說的非常有道理。”

杜伏威嘆道:“爹自有你兩個孩兒後,心境變化很大,想起兩手血腥,便想多作點好事積積陰德。我的提議是為蜀郡的百姓著想,解暉觸怒宋缺實屬不智,宋缺雖因女兒的關系不會要解暉家破人亡,卻肯定會迫解暉退隱,流血沖突在所難免。漢中是解暉的地盆和主力所在,攻陷漢中等若擊垮解暉。解暉真不知自愛,宋缺豈是好惹的。”

徐子陵道:“解暉當年與師妃暄協議之時,並不曉得宋閥主會全力支持寇仲。”

杜伏威冷哼道:“可是解暉並沒有徵詢宋缺的意見,正犯宋缺大忌,而宋缺當時仍支持李密,解暉此舉擺明是看風駛舵,而宋缺最痛恨的就是這類不顧惜義之徒。”

徐子陵欲語無言,想起嫁給解暉之子解文龍的宋玉華,心中暗嘆。

寇仲點頭道:“孩兒明白,我會到成都打個轉,向解暉痛陳利害,若他仍冥頑不靈,只好救他吃足苦頭。”

杜伏威道:“現在南方兵馬中,只蕭銑、輔公佑還有一戰之力,不過只要我們奪得江都,輔公佑那畜牲將被我們重軍包圍,動彈不得。林士宏和沈法興正力抗宋智,誰都曉得他們非是宋智敵手,死期屈指可數。只要巴蜀落入我們之手,蕭銑只余待宰的厄運,再破關中,天下將是我兒寇仲的天下,讓我們再喝一杯,預祝我們揮軍攻陷長安,完成不朽的大業。”

與杜伏威分道揚鑣,風帆繼續西上,船首插上杜伏威贈送的江淮軍旗幟,與少帥軍旗迎風拂揚,果然免去很多麻煩。經過丹陽水域時,遇上的非是輔公佑的水師,而是杜伏威旗下的戰船,可知杜伏威成功控制這段河道,壓得反叛他的輔公佑擡不起頭來。

過歷陽後,徐子陵和寇仲告別雷九指等人,離船登岸,依當年傅君婥領他們逃避宇文化及追殺的路線,往傅君婥埋下香骨的幽谷馳去。當到達昔年傅君婥為拯救他們,不惜犧牲性命勇退宇文化及的高山之頂,已是日落時分。

寒風呼呼,不由遙想起該夜驚心動魄,令他們終生抱憾的一戰。

黑沉沉的濃雲垂在低空,星月無光,山頭掉光葉子的大樹,在寒風下毫無抗拒之力地隨風扭垂,山野深處偶還傳來寒鴉淒切的哀啼,更添兩人心中愁思追憶。

寇仲頹然在一個淺洞前坐下,就是在那裏,他們偷窺傅君婥和宇文化及的生死決戰,道:“我忽然有萬念俱灰的感覺,任人如何努力,最後還不是落得一杯黃土,人生的苦苦追求,骨子裏有何意義可言。”

徐子陵移到崖緣,前方是在茫茫黑夜中起伏重疊的峰巒、呼號的北風、刺骨的寒意,令寇仲的語氣更充滿絕望、失落和無奈。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寇仲,他是個感情極端的人,內心並不像他外表般的堅強,在洛陽之戰中他面對不斷的傷亡和死別,將他的情緒推至最低點,至乎後悔走上爭霸之路。此刻重回心傷魂斷的舊地,被勾起久被埋藏對傅君婥之死的哀痛,遂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觸。

戰爭是個看誰傷得更重的可怕遊戲,寇仲雖得宋缺之助扭轉必敗的形勢,但已深深受到精神上的重創。

寇仲的聲音傳進他耳內道:“假若我們沒有得到《長生訣》,到今天我們仍是揚州城內的混混兒。可是命運就是如此,娘因而在風華正茂時失去寶貴的生命。唉!老天爺要我們走上這樣一條崎嶇不平的路,有甚麽意思呢?”

徐子陵迎風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坐在這裏怨天怨地不是辦法,因為從古至今,從沒有人能掌握天命天意這類秘不可測、虛無飄渺的事情。唯一辦法是積極地對待已成事實的過去,勇敢闖向茫不回知的未來。過去的事永不能挽回,只要我們不辜負娘對我們的期望,令中土能和娘的祖國和平共處,娘在天之靈可以含笑安息。”

寇仲慘笑道:“子陵!我真的很痛苦,痛苦至我根本不明白為甚麽會如此失落沮喪?而矛盾的是最艱難的日子該成過去,但我卻半點感受不到勝券在握的快樂。反是在面對生死的戰場上,我因無暇想及其他,日子尚好過點。唉!不知如何,當船駛經娘當日救起我們的水域時,我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想到即使得到天下,事實上仍無法改變已發生的任何事,而我將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再與快樂和幸福無緣。”

徐子陵轉過身來,迎上他熱淚滾動的雙目,嘆道:“直到此刻,我才真真正正相信你是深愛宋玉致的,正因失去她,所以你感到甚麽爭霸天下,再無半丁點的意義。可是你卻再無退路,必須率領少帥軍,堅持至最後的勝利。”

寇仲熱淚泉湧,把臉埋進雙手裏,失聲痛哭,全身抽擂,受壓制的情緒,像洪水破堤般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