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四 第一章 窮追不舍

徐子陵和侯希白坐在淮水北岸一處山頭,遙觀對岸遠處一團隱約可見的光茫,應是某座城鎮在剛入黑的燈火。

侯希白欣然道:“假設我沒有猜錯,對岸那座城池該是巴東郡,此城位於河流交匯處,我們可以買一艘小船代步,讓子陵靜心養傷,不用靠兩條腿走路那麽辛苦。”

徐子陵有感而發的道:“希望在那裏再見不到戰爭,最好是聽不到有關戰爭的任何消息。”

侯希白沉默下來,神色一黯道:“我雖然不斷提醒自己不去想寇仲和他的少帥軍,偏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思路。唉!若寇仲逃不出李世民的追殺,我們怎辦好呢?”

徐子陵容色平靜,岔開道:“有個地方,我和寇仲一直想回去,又最害怕回去。”

侯希白恍然道:“是否你們娘安息之處?”

徐子陵點頭道:“就是那個我和寇仲永遠不會忘掉的美麗小谷,若寇仲戰敗身死,我會向李世民領回他的骸骨,帶到小谷安葬,然後在那裏結廬而居,從此不理外面的事。”

侯希白皺眉道:“聽子陵語氣,似連青璇也不理會哩。”

徐子陵苦笑道:“那是另一回事,若她肯屈就,我只會感激得涕淚交流。但坦白說,她直到此刻,仍過不了她自己那一關,我對她沒有絲亳把握,不抱任何奢望。”

侯希白道:“我是旁觀者清,你是當局者迷。照我看石青璇對你是情不自禁、泥足深陷,只是你對自己沒信心而巳!”

旋又嘆道:“原來你並不看好寇仲。”

徐子陵敞笑道:“恰好相反,我認為寇仲絕不會那麽易被擊垮的。但我有一種感覺,我敢肯定他直到這一刻仍然活著,如他死了,會第一時間來向我報夢。”

侯希白心情開朗起來,用力點頭道:“說得有道理。渡河的時間到哩,明早我們將舒舒服服的從城內最豪華客棧的其中一間上房醒過來,嗅著上床前沐浴過的香味,研究該到城內那所酒家吃早點。”

徐子陵失笑道:“去吧!我想到的只能是趁早坐船離開這可能是由唐軍占據的危險地方。”

兩人笑著走下山坡,朝淮水掠去。

寇仲下達撤退的命令。

過去的三天三夜,他沒有瞌過半刻,李世民大軍甫到,立即派出手下大將來攻打進入隱潭山的隘道。又另選輕身功夫高明者,在箭矢不及的遠處,攀山越嶺地來襲上。這批敵軍人數不多,卻對在入口峽道山頭高處設置防禦陣地的少帥軍生出最大的威脅和破壞力。

幸好由寇仲一手挑選訓練和飽經戰火歷煉的飛雲衛在這艱苦的情況下發揮出極大作用,他們人數雖縮減至三百二十余人,但據在高處固守,應付敵人的入侵,加上寇仲這個高手,雖是疲於奔命,仍能粉碎李世民策動一波又一波的攻浪。

而以楊家軍為主的七百余人,在麻常的措揮下,藉滾木、档石和強弓勁箭憑入山之險固守,應付李世民大軍的正面沖擊。

假設情況能如此繼續下去,寇仲定可多守三四天,可是李世民派遣另一支一萬五千人的部隊,由羅士信率領東行,繞過隱潭山從東面來攻。又讓此軍封鎖隱潭山南路出口,將會把儼如甕中鱉的寇仲困死山中,所以他縱不情願,也要在這情況發生前退離山區,往天城峽與己軍會合。

他們邊退邊砍伐樹木,在山路造成重重障礙,既可令敵人無法銜尾追擊,更可令李世民須清理障礙,多費兩天時間穿越山區。

李世民今趟追來的大軍達五萬之眾,是寇仲他們的兵力十倍以上,縱使寇仲智勇雙全,但能否頂得住李世民的攻擊,仍要看陳老謀的防禦工事有多堅固。

王玄恕帶著戰馬,在山區南方出日處恭候寇仲大駕。把守山區入口之戰傷亡不算嚴重,陣亡者百許人,傷者二百余人,已先一步運回天城峽營寨治理。

近千的少帥軍全體上馬,越過山寨,朝三十多裏外的天城峽馳去。這介於兩列高山間是丘陵起伏的荒野,被密林覆蓋,溪河隱藏在參天古木中,冷杉、松,白,樟檥等蔥蔥郁郁,天然景玫美不勝收,南北山巒蟈雲簇擁,半山流雲如帶,山慣煙霞縹緲迷蒙,頗有“雖然無畫都是畫,不用寫詩皆似詩”的勝境美態,一片寧和,茫不知可怕的戰火,以及寇仲和李世民的生死鬥爭,蔓延到這和平的天地間來。

寇仲心想的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向在旁並騎而行的王玄恕道:“李世民清除山路的障礙須兩天時間上。戈營立寨則至少四、五天工夫,且要砍掉大批樹木,以防我們火攻,所以我們該還有近十天的喘息機會,只不知陳公方面情況如何?”

王玄恕興奮的道:“天城峽地勢非常理想,深得據高地、擇要隘、上有山險、向平易等自固扼敵的優勝條件,最精采是從陣地外看過去,絕察覺不到後方竟有貫穿高山的秘密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