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三 第十章 魔訣之爭

兩人緩緩下山,朝荒村走去。

這晚厚雲積壓,星月無光,山風呼呼下,說不盡的荒涼淒清。

徐子陵問道:“希白兄因何認為這個村子不對勁?”

侯希白答道:“這個村的房舍結構和規模,均有別於一般偏僻的小村落,似是頗有家世的人避世隱居的處所,故使我感到有些邪門。”

徐子陵點頭道:“確是如此。可是我和寇仲早前卻沒有放在心上,還燒掉其中幾所房子。”

侯希白微笑道:“我還有個問題:子陵剛才不是說受傷後,會想起平時許多忽略了的問題,不知是甚麽問題呢?我好奇得要命。”

徐子陵輕輕道:“我在思索眼前這龐大無匹,無始無終的神秘宇宙,她就在我們面前,像一個無窮無盡的謎,卓立於我們之外,又與我們息息相關,我們更是她其中一部分。這感覺異常迷人,單是對她的沉思冥想,本身就像一種解脫,一種超越。這種感覺,令我從受傷的困苦提升和凈化出來,更隱約覺得自己能純憑思維去掌握或改變現狀,至乎治好內傷。”

侯希白饒有興趣的道:“子陵這想法很新鮮。但你所說的事實上亦是玄門或求道中人追求的精神境界。武道最高層次的修行亦正系乎精神的境界和修養。”

徐子陵欣然道:“只是這種看法和明悟,足令我對身處的天地有全新的體會,更清楚地去掌握眼前每一刻,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平靜和喜悅。”

侯希白道:“《尚書》中有‘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的精句,子陵言及的境界,庶幾近矣。”

徐子陵低聲念道:“道心惟微,唉!道心惟微。”

侯希白訝道:“子陵想到甚麽呢?為何要唉聲嘆氣?”

兩人閑聊間,抵達村口。

路邊兩方約兩重房舍,在前方延伸開去,貫通全村的大路野草蔓生,一片荒蕪。

徐子陵油然止步,壓低聲音道:“村內有人。”

侯希白微笑道:“有人才會有事,子陵既預感村內會有事情發生,村內自該有人。那我們應漫不在乎的走過去,還是逐屋搜索?”

徐子陵欣然舉步,淡然自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際此兵荒馬亂之時,敢處身這區域的當非等閑之輩,就讓我們入村見識一下。”

侯希白與他並肩踏上荒村主路,同時提聚功力,準備應付任何突變。

倏地左方一座房子,亮起燈火。

兩人愕然瞧去,只見燈火移近靠街的窗子,一個熟識甜美的女聲溫柔的道:“竟是甚麽風,把子陵和侯公子吹到這裏來?”

李世民約二萬主力騎兵部隊,緩緩注進寇仲山頭陣地西面的山野平原,部署列陣,持火把照明的三支騎兵隊,像三條火龍般蜿蜒而來,照得天際一片火紅,軍威之盛,確教人望之心寒膽怯。

李世民離開主隊,在十多名將領和二千名玄甲戰士簇擁下直趨前線,使人感到他會親自下場作戰,與寇仲正面交鋒。

寇仲卓立寨門之外,居高臨下目注著李世民的接近,兩旁分別立著麻常和跋野剛兩員大將。

寇仲心中湧起一股連自己也難以明白的情結,從初相識至現在這一刻,經過活這麽多年恩怨交纏的關系,他和李世民終到達誓不兩立,看誰是成王、誰是敗寇的時刻,中間再無任何緩沖的馀地,更沒有人能改變這形勢。

李世民現今是占盡上風,他寇仲則是捱追捱打,而他卻必須把這情勢扭轉過來。

沒有一刻,比這一刻的寇仲更渴望和需要一場勝利,在沒有可能中制造出那種可能性。

從沒有一刻,寇仲比現在更敬仰李世民,因為他確是位了不起的對手。

由慈澗之戰揭開序幕,到突圍之戰,李世民就像戰場上最神通廣大的魔法師,把包括寇仲在內的敵人戲弄於股掌之上。

當竇建德在他眼前被李元吉以冷酷殘忍的方式當眾處死,寇仲立地成佛的在無情的戰場上頓悟刀法和兵法的真諦。

李世民終抵前線,與王君廓耳語數句後,排眾而出,直朝寇仲立足處奔去,長孫無忌、尉遲敬德、龐玉、羅土信等諸將和百多名玄甲戰士,慌忙追隨左右。

寇仲差點就要從懷內掏出刺日弓遠射之,可是想起大家終是一場朋友,對方又似有話要說,只好壓下這誘人的沖動,先揚手著手下勿要跟隨,跨前數步,朝馳至斜坡下的李世民哈哈笑道:“累得世民兄沒覺好睡的趕來,小弟真過意不去。”

李世民勒馬停定,苦笑道:“我們為何會弄至如此田地?請少帥原諒世民忍不住要再說廢話。言歸正傳,少師舍南取東,確是一著出乎世民料外的奇著,所以決定不惜一切,要把少帥留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