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一 第九章 暗渡陳倉

徐子陵立在運河旁一座小丘上,後方不遠處就是梁都,天上嵌滿星星,萬裏斑在一旁吃草。

寇仲仍在城內主持一個接一個的軍事會議,盡可能在明天出發前把一切安排妥當。徐子陵參加研究整體行動的會議後,騎上萬裏斑出城到這裏透氣休息,享受獨處的寧靜平和。

他想到師妃暄。這仙子般的美女會怎樣看他?現在他已卷入寇仲爭霸天下的大業去,若有選擇,他絕不願這樣做,因那並不符合他閑雲野鶴,不想與人爭鬥的性格。可是由於與寇仲深厚的兄弟之情、天下百姓的幸福,他卻不能袖手旁觀。

在某一程度上,他對李世民亦有點失望,他把家族放於首位的態度,是他最不認同的。若李世民肯掉過頭來反對已被魔門和突厥人侵蝕的家族,他會盡一切能力說服寇仲去支持李世民。可惜事與願違,李世民明白表示忠於家族,且絕不放過寇仲。這令他沒有別的選擇。

師妃暄能明白他嗎?

石青璇現在應已抵達她在邪帝廟附近的新居,開始新的隱居生活。他多麽渴望可以拋開眼前一切,到那裏去陪伴她。若她仍然拒絕他,他絕不會怪她,只會怪造化弄人,她既然選擇獨身的生活,自已得尊重她的選擇。

早前寇仲表現出他軟弱的一面,他不但同情他更了解他,戰爭的壓力實在可怕,因為牽涉到杜會各階層的人,其中大多是無辜的可憐百姓!作為一個領袖的任何決定,對他們均會造成不同的傷害。正如寇仲鮦調的,戰爭是個看誰損傷更重,誰先捱不住的殘酷勾當。

王玄恕所描述有關洛陽的恐怖情況,是正常人不忍耳聞,更不願目睹,而寇仲卻被迫去面對這一切。

石青璇隱居的心窩,可能是他唯一的樂土,唯一的避難所。可是他卻要留在汙泥裏,參與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的冷酷戰爭。

蹄聲自遠而近,徐子陵不用回頭去看,認出是千裏夢的足音。

天上傳來破空之音,無名降落到他肩膊去。這靈性的獵鷹除寇仲外,也聽他的命令。

徐子陵探手輕撫無名鷹背柔順的羽毛,寇仲來到他旁,興奮的道:“好小子!竟躲到這裏來享清福。我就慘哩!開會開得頭昏腦脹,到最後完全不曉得自己在說甚麽?”

徐子陵迎風深吸一口氣,道:“有甚麽重要決定?”

寇仲道:“佯攻江都由宣永總領負責。”

徐子陵訝道:“不用我嗎?”

寇仲道:“殺雞焉用牛刀。由明天開始,我們少帥軍開始動員,在高郵集結水師和野戰軍,準備攻城的工具,這叫聲東擊西。李子通在不明我軍虛實下,說不定真如所料的把延陵的糧食和兵員集中往江都,我們可唾手奪得延陵。這是一場不用打的仗,只是另一場遣兵調將的習作,讓宣永再多一個指揮少帥軍水陸兩棲作戰的機會。”

徐子陵皺眉道:“那我幹甚麽呢?不是要我陪你去守洛陽吧?”

寇仲笑道:“我怎會那麽不夠兄弟,明知你不想與李小子正面交鋒,仍迫你去和他打生打死?”

徐子陵曬道:“你的情緒波動確是大起大落,剛才還像想去一死了之的樣兒,現在卻是志得意滿,一副勝券在握的樂觀模樣。”

寇仲苦笑道:“因為我曉得若連自己都不振作,將會累己累人!戰場上的李小子可不會和你說笑,他會比任何人更狠辣無情,而這正是他到現在仍這麽成功的原因。建成、元吉若不是有突厥人和魔門分別在背後支撐他們,說不定早被他派人刺殺。”

徐子陵嘆道:“我倒希望他是如你所言的這種心狠手辣的人,可惜事實並非如此。”

寇仲道:“言歸正傳,照我們粗略估計,我和楊公的運糧隊,第一次竭盡所能送往洛陽的糧食和日用品,頂多只夠洛陽軍民十來天的應用,此後還需繼續送糧。”

徐子陵恍然道:“你想我負責監運糧食。”

寇仲道:“我們第一趟運糧成功的機會最大,首先是因有聲東擊西之計,李小子又沒有防備,兼且唐軍仍未有足夠時間於洛陽城四周掘塑築壘,而小弟則有無名探路,可避過敵人耳目,破圍入城。”

徐子陵同意道:“有道理!”

寇仲道:“可是當李小子生出警覺,不但運糧行動日趨困難,更可慮者是李小子令李世績攻打我們的城鎮,所以我們既要不斷供應洛陽所需,更要應付李世績以虎牢為主要根據地的軍隊的進攻,在這情況下,只有陵少可擔此重任。”接著輕拍無名,道:“這寶貝除我外,只聽你的吩咐,也只你一個懂得鷹言。”

徐子陵聽得眉頭更皺,心忖沈落雁既到虎牢,豈非等若和她作戰?

寇仲道:“對你來說該算是好差事,我並非要你和李小子交鋒,只是由你救援洛陽無辜捱餓受病的老百姓。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