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一 第二章 悔之已晚(第3/3頁)

兩人分坐他左右,洛其飛道:“消息剛傳來,我們早猜到魏陸會投降,卻想不到投降得這麽快。聽說王世充派大將張志往榮陽傳信,命魏陸發兵增援虎牢,豈知魏陸竟設伏生擒張志和其從人,接著開門迎接李世績入城。”

寇仲聽得清醒了點,心神轉回冷酷的戰場處,記起魏陸是榮陽守將,張志則是王世充禦令有資格傳他諭旨者。皺眉道:“管城、榮陽相繼不戰而失,鄭州勢將追隨,王玄應如何應付?”

洛其飛道:“王玄應怕受敵四面夾擊,不戰而退,躲回虎牢去。”

寇仲心忖不知今天走了甚麽壞運道,入耳的全是壞消息。搖頭嘆道:“我最清楚王玄應這沒用的家夥,絕對沒有死守虎牢的膽量和決心。他娘的!我們的行軍詐敵大計只好提早立即進行,老天爺一向照顧我寇仲,希望他老人家到今天仍堅持不變。”

忽然間他曉得無論如何傷心失意,也不能讓個人的情緒影響他的少帥軍,那關乎到所有愛護和擁戴他的人的期望和生命。

若有徐子陵在身旁就好哩!

兩人在小溪洗擢手沾的汙漬,心情沉重,不久前火女和水女仍是青春煥發,此刻卻和鳩令智和羊漠長埋谷外林內黃土之下,對方雖是敵人,心中豈無感觸!

他們搜索過附近方圓近十裏的地方,再無任何發現,許開山、辛娜婭、榮姣姣和段玉成四人或能成功落荒逃走。以他們的武功,若非許開山和段玉成內傷未愈,縱正面決戰與石之軒應有一拚之力。

徐子陵愈來愈感覺到石之軒的高明和可怕,難怪天下正邪兩道對他如此忌憚!

大明尊教經此兩役善母莎芳橫死,五類魔只剩下一個辛娜婭,傷亡慘重,其進侵中原的計劃勢必大受打擊,短期內難以振作。

侯希白往溪旁大石坐下,仰望小谷上迷人的深黑星夜,嘆道:“石師當有安隆助他,否則大明尊教的人不會敗得這麽快、這麽慘。”

徐子陵點頭不語,脫掉馬靴,把赤足浸進水內,清涼的感覺使他波動的心情平復下來,重新聽到谷內秋蟬鳴唱交織的聲網。

侯希白往他瞧來,皺眉道:“青璇究竟到那裏去?”

徐子陵搖頭表示無法猜估。

侯希白問道:“那個你喚作玉成的是甚麽人?似是子陵的舊識,劍法非常高明。”

徐子陵遂向他解釋與段玉成的關系,並下結論道:“以前縱使他離開我們,大家總還有幾分余情,經此一役,甚麽余情都要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仇恨。我當然不會恨他,他卻怕不會這麽想,仇恨會像林火般蔓延,直至把一切燒成灰燼!”

侯希白點頭道:“他肯定是個思想極端的人,一但對事物生出定見,誰都沒法改變他。對我來說宗教只可欣賞不可沉迷,當宗教思想成為一種束縛,人將變成那種思想的奴隸。”

徐子陵苦笑道:“你這番話自己想想便算,萬勿說出來,否則必惹起風波。對有信仰的人來說,他們信仰的本身已是一種解脫,自其自足,不假他求。”

侯希白哂道:“真理只有一個,世上這麽多不同的信仰,那一個是真?那一個是假。唉!這些事想想也教人頭痛。”

徐子陵心忖正因人人信念不同,世上才會有這麽多爭執。

侯希白盤膝坐定,閉上雙目,道:“子陵打算在這裏等多少天?”

徐子陵想起寇仲,心中暗嘆,搖頭茫然道:“我不知道,見不著青璇,我始終不能安心。”忽然心中一動,朝林路瞧去。

侯希白亦睜開俊目,一眨不眨的瞧著同一方向。

在星光月照下,石青璇上戴青黑笙帽,身穿乳白緊袖上衣,錦花捆袖,外套乳黃短襖,翠綠色披肩,朱色長稱,以青花錦帶束腰,腳踏尖頭履,正擾豪婷婷、悠閑從容的回來。

她沒有掩遮玉容,也沒改變容貌,步履輕盈,有如來自最深黑星空降世下凡的淩波仙子,她手上提著“青絲為籠系,佳枝為籠鉤”的桑籃,隨著她的出現,小谷仿似立即被一片馥郁的香潔之氣籠罩包圍。

兩人大喜起立迎接。

侯希白更是看得目射奇光,如非沒有筆墨隨身,早提筆在美人扇上記錄這無比動人的一刻。

石青璇容色平靜,沒有表示歡喜,沒有表示不悅,美目淡淡掃視這兩個在家門前的不速之客,最後來到小溪對岸,目光落往徐子陵臉上,露出一絲若月色破開層雲的笑意,輕柔的道:“覬子!到今天才曉得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