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四 第一章 難反劣勢

小龍泉並非一座城,只是龍泉東渤海灣以碼頭和造船廠為重心的小鎮,沿海設有七、八座望樓,海上交通往來亦不見繁盛,連剛出海的一艘船在內,徐子陵兩人眼見的不過二十艘大船,漁船倒有數十之眾,與中土像揚州那類重要海港,實有小巫大巫之別。

其防守力量是建於離岸半裏許處的一座石堡,可容數百兵員,以之對付海盜、馬賊或是綽有余裕,遇上突厥軍或外敵大舉來犯則只能應個景兒,恰供攻打龍泉前熱身之用。

在海港西北方有一列軍營帳幕,兵力在千人間,以他們抵擋突厥人的進犯,亦與螳臂擋車無異。

徐子陵和陰顯鶴在西面的一座叢林內,遙觀形勢。

各碼頭活動頻繁,一艘泊在碼頭的大船有數十壯丁忙著把貨物搬運上船,一副準備揚帆出海的姿態。

徐子陵想起在美艷夫人手上的五采石,忽然之間,他清楚掌握到此石的關鍵性。自五采石落到他們手上,攜石而來,最後又給所謂原主的美艷夫人沒收,他對此石雖有作過思量,可是特別在這與師妃暄熱戀的數天之內,一切都糊裏糊塗,只有在面對危急存亡的時刻,始從迷惘中清醒過來。

現在師妃暄已像雲彩那樣去無跡,他也如從一場夢裏醒過來般腦筋回復平常的靈動性和活躍。

突利見五采石立即放棄追擊頡利,還接納畢玄的提議與頡利修好,正是看到此石對靺鞨諸族的影響力。只要拜紫亭戴上嵌有五采石的帝冕,不論是支持他的靺鞨部落又或反對他的族人如鐵弗由者,均無法不承認他成為靺鞨諸部大君的合法性和地位。加上鄰國高麗的支持,將會成為挑戰突厥的最大力量。

引發徐子陵思路是眼前的海港,當這海港發展成另一制海大城,拜紫亭的力量將會以倍數增加,物資源源而至,那時拜紫亭將肆無忌憚的擴展軍力。大小龍泉互補互助下,深悉中土城戰的拜紫亭,會是塞外最擅用這形勢的人。

拜紫亭之所以不擇手段的斂財,是在這情勢下沒有選擇的做法;一方面要壓低賦稅,以吸引人到這裏做生意開拓事業,另一方面卻要迅速發展初具規模的城市海港和建造貿易用的大船,在在須財,不能以正當手法得之,只好用卑劣手段求之。

五采石本身頂多是稀世的珍寶,但其象征的意義卻主宰著東北各族的命運。

所以拜紫亭即使有五采石在手,亦絕不肯乖乖的交出來,在精心計劃下,他早打定主意冒此大險。

陰顯鶴道:“宗湘花是來接船,甚麽東西如此重要?”

宗湘花一行十多人,來到其中一個沒有泊船的碼頭處。三艘大船,出現在海平線的遠處,揚帆而至。

碼頭上還有一群二十多人的靺鞨兵,由另一將領領隊,此時那將領正向宗湘花報告說話,宗湘花仍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態,只聽不語。

忽然另一群人從那艘正在上貨的船走下來,往宗湘花處奔去,帶頭者赫然是昨夜宣布離開的馬吉。

徐子陵醒悟過來,難怪馬吉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早安排好退路,就是坐船離開,那頡利和突利亦莫奈他何。他可以到高麗暫避,也可去任何地方匿藏,待這裏形勢安定下來,他再決定行止。

拜紫亭、馬吉、伏難陀,至乎韓朝安、深末桓、呼廷金、烈瑕、杜興、許開山等全是冒險家。他們要改變塞外的形勢,改變頡利對大草原的控制,從突厥的暴政解放出來,自然要冒上被頡利大軍掃蕩之險。

而引發這危機是因頡利采納趙德言和暾欲谷的進言,意圖殺死突利,顯示他要把權力全集中到自己手上。所以馬吉和杜興等雖是突厥人,仍在不同的參與程度下,助外人來反抗頡利,招引外族是更不用說。

陰顯鶴凝望遠在碼頭的宗湘花,雙目射出奇異的神色。

徐子陵留意到他的古怪的神情,訝道:“陰兄是否與宗湘花有交情?”

陰顯鶴微一搖頭,冷冷道:“我從未和她說過話。”

徐子陵欲言又止,因明白他的性恪,不敢尋根究底,岔開話題道:“馬吉肯定是知道狼盜內情的人,若能把他抓過來,可省去我們很多煩惱。”

馬吉此時抵達宗湘花旁,對進入海港的三艘大船指點說話,只看其姿態,可知這三艘船與他大有關系。

陰顯鶴道:“馬吉的手下有個叫拓跋滅夫的高手,此人對馬吉忠心耿耿,要抓馬吉,單是他那一關已非常難過。憑我們兩人之力,還是不打這主意為妙。何況馬吉本身亦非易與之輩。”

徐子陵記起那晚在馬吉帳內見過的黨項年青劍士,心中同意,更感奇怪,問道:“想不到陰兄對塞外東北的人事如此熟悉。”

陰顯鶴沒有答他,道:“際此大戰即臨的時刻,能使宗湘花和馬吉這麽緊張的在這裏接船,船上裝載的必是與龍泉存亡大有關系的物資,不出糧食、兵器、弓矢等物。龍泉藏糧豐富,故以後者的可能性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