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三 第一章 天竺狂僧

寇仲朝進來的傅君嬙、韓朝安和金正宗迅快瞥上一眼,立即別回頭來向神色不善的可達志道:“我們可否借一步把事情說清楚。”

可達志冷笑道:“還有甚麽好說的?要說就在這裏說個一清二楚。”

寇仲勃然怒道:“在這裏?你是否要我將所有事情全抖出來,大家一拍兩散。”

可達志亦動氣道:“要一拍兩散的是你而非我!想你亦應該知道,大家再沒有甚麽好說的。”

傅君嬙在禮賓司的引路下,剛跨過門檻進入閣廳,立即感覺到廳內火爆的氣氛,更見寇仲和可達志怒目相對;她也像宗湘花般誤以為兩人是一向水火不容,所以一言不合,發生沖突。正有點不知如何是好,韓朝安從後移前,湊近她低聲說兩句話,傅君嬙微一頷首,與金正宗和韓朝安移往門旁,一副隔岸觀火的姿態。

徐子陵見到這般情況,怕兩人真的吵起來,低聲道:“有客人來哩!待會找個機會再說好嗎?”

可達志斷然搖頭道:“不!現在輪到我要把事情說清楚。”

寇仲向徐子陵作個“你聽到啦”的表情,又轉向傅君嬙遙遙作揖道:“請恕小子無禮,待我和這位仁兄算過舊賬,再向三位請罪。”然後朝可達志道:“可兄能否容我直話直說,有哪句話就說哪句話?”

徐子陵心中暗嘆,曉得在憤怒沖昏理智下,寇仲已豁出去,再不理後果,而寇仲和可達志之所以如此憤激,皆因雙方均曾視對方為可信任而有好感的戰友。正因此中微妙的敵友關系,演成意氣之爭。

可達志冷哼道:“小弟洗耳恭聽。”

臨湖平台那方尚秀芳等的注意力也移到廳內來,停止說話,這色藝雙絕的美人兒更是秀眉緊蹙,因兩人在時地均不合宜的環境下發生沖突而神情不悅。

寇仲雙目精芒爍閃,點頭道:“好!你老哥先答我一個簡單的問題,就是世上因何有那麽多人會被騙?”

只看神情,即知傅君嬙等聽得不明所以,捉摸不到為何這對宿敵會在這樣的問題上糾纏不清。

可達志臉容轉冷,緩緩道:“你當我是三歲無知小兒嗎?會中你的奸計兜個彎來罵自己,被人騙頂多是個可憐的蠢材,但誣蔑人則更是卑劣之極的小人。”

寇仲啞然失笑,豎起拇指道:“可兄果然是個不易被騙的人。我想藉此引出來的道理,就是只有你信任的人才能騙得你。其實我們也曾錯信別人,致終生抱恨,故不願見可兄重蹈覆轍。”

他們這番對答說話,沒有蓄意壓低聲量,故遠至尚秀芳等均可聽得清楚。

但除徐子陵外,所有人都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兩人在爭拗甚麽。

徐子陵放下心來,知寇仲回復理智,所以忽然變得從容不迫。

可達志卻毫不領情,雙目兇芒大盛,神情更顯冷酷,沉聲道:“少帥兜來轉去,最終仍是繼續在侮辱我和我尊敬的人,少帥可知大草原上沒有人比突厥人更著重聲譽。”

寇仲微笑道:“可兄若想訴諸武力來解決此場爭拗,我寇仲定必奉陪。”

徐子陵心中叫糟,寇仲此刻何來資格和本錢奉陪可達志,那跟自殺實沒多大分別,但也知寇仲被可達志迫得沒其他選擇。

不由暗朝韓朝安掃去,見他全神貫注的打量寇仲胸口的位置,似要透衣細審寇仲的受傷真況。

可達志心中仍顧忌尚秀芳,先透窗往她瞧去,才道:“少帥是否在耍小弟?除非你根本沒有受傷。”

寇仲淡淡道:“這正是最精要之處,叫置諸死地而後生,敗中求勝,乃刀道修行一個不可或缺的部份。”

可達志搖頭道:“我可不領你這個人情。要動手就另覓時間地點,一切由你決定,只有你自己曉得何時能完全復元。若現在動手,名震天下的少帥寇仲只會飲恨收場。”

他的說話透露出強大的自信,亦充份表現出高手的風範和氣度。

寇仲正要說話,倏地一把柔和沉郁,非常悅耳的低沉男聲在軒外響起道:“可否讓我伏難陀來作個持平之評:若兩位立即生死決戰,我猜是個同歸於盡的結局。我的道理是憑這樣作根據的,先假設兩位勢均力敵,而少帥因負傷致功力大打折扣,看似必敗無疑,但是可將軍卻因心無殺念,且有怕被譏為恃強淩傷的顧忌,故會在戰局初展時留手。豈知少帥的井中八法最重氣勢,且在面對生死存亡的關口,一旦有機會放盡,縱使傷口不斷淌血迸裂,亦必能將可將軍迫上絕地,惟卻無法承受可將軍臨死前的反噬,致形成兩敗俱亡之局。”

他的說話有條不紊,分析入微,兼之語調鏗鏘動聽,擲地有聲,充滿強大的感染力,又表現出能把兩人看通看透的眼力和才智,故人雖未至,說話已達先聲奪人的神效,包括寇仲和可達志兩個被評者在內,聽者無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