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九 第九章 古堡之戰

三人立在赫連堡最高的望台上,居高臨下瞧著敵人調兵遣將,完成合圍之勢。

早先他們尚以為自己還有一線生機,現在卻知生機已絕,只余戰至最後一口氣的機會。

敵人的總兵力在三萬五千至四萬之間,如此實力,足可蕩平大草原,甚至縱橫中原而無人能阻。

清一色的騎兵,在赫連堡所在的丘坡下示威似的進退有度,隨時準備殺上丘頂來。

他們曾考慮突圍,可是去路全被封死,舍赫連堡外再無一處可延長他們殺人或被殺的時間。

金狼旗在不遠處隨草原的晚風飄揚,頡利和一眾大將高踞馬上,對他們指點說話,不用說該在研究能最迅快殺死他們的戰略。

敵人分成一隊隊的,再由不同組合的隊伍組成更大的作戰單位,遍布所能見到的大草原每一個戰略點,形成一張籠罩赫連堡的天羅地網,鼎盛的軍容,足可令人喪膽。

整個大草原給火光燃亮,只有屹立丘頂的赫連堡孤獨地藏在火把光外的暗黑中。

跋鋒寒道:“東、西、北三坡陡峭多石,只有南坡最適合催策快馬來攻,我和少帥負責守南坡,其他的由子陵去應付。”

寇仲嘆道:“難怪頡利能稱雄大草原,調度兵馬之快之奇,確是小弟平生初見。我們頭痛完後,就輪到突利頭痛。坦白說,老跋你現在仍恨突利嗎?”

跋鋒寒苦笑道:“我現在那還有閑心去恨在戰場以外的任何人,全心全力的盡我所能去削弱頡利進攻突利的兵力,不是更合劃算。”

徐子陵淡淡道:“寇仲,你的內心現在有沒有特別惦念任何人?”

寇仲頹然道:“我第一個想到的竟是尚秀芳,然後才輪到致致,又想起楚楚,若小弟戰死於此,她們中誰會最傷心呢,我猜會是楚楚,這想法令我生出心碎的感覺。”

跋鋒寒道:“我心中只想到殺人,聽到少帥這番發自肺腑的說話,忽然間使我捫心自問,我跋鋒寒是否因沉迷劍道,故錯失了人生除此之外所有的追尋機會。我究竟是強者還是弱者?因為我最害怕的就是碰上令人心碎的事。與你們的兄弟之情,是我從沒夢想過可以發生的。”

寇仲哈哈笑道:“聽你的口氣,宰掉頡利後你大概會去找那什麽黛娃兒,對嗎?”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去你奶奶的,小弟這叫死到臨頭仍怕心碎。想歸想,卻沒有付諸行動的勇氣。唉!糟哩!我竟然真的很想在死前見她一面,為她因我而受到的傷害致以最深切的歉意。”

寇仲大樂,朝徐子陵望去,見到他雙目射出無比深情,微仰俊臉,凝注往戰場上廣闊的星夜,不由一震道:“陵少在想誰?”

徐子陵如夢初醒地把目光投往頡利、墩欲谷、趙德言言等人的方向,道:“來啦!”

蹄聲轟天響起,東、南、西、北各奔出一隊百人隊,穿梭往來的繞丘疾走,看得人眼花繚亂,同時心生寒意。

跋鋒寒道:“第一道菜該否先來個火燒大草原?”

寇仲拔出井中月,高舉頭上,從容笑道:“能與頡利的金狼軍決一死戰,雖死何憾!第一道菜由小弟負責,只要我們能捱到天亮,已足可成為後代的神話傳奇。”

徐子陵道:“敵人用車輪戰術,記著,第一把火該在我們力竭之前才放。”

跋鋒寒道:“你們是客,第一道菜當由我負責。此事看似簡單卻不容易,尤其在此春濃濕重的時節,幸好我一向在這方面經驗豐富,準備充足,離開中土時買的靈巧火器仍妥善保存著。唉!希望它們有一半仍未失效,那已非常理想。”

號角聲起,包圍網最接近的另五個百人隊同時下馬,取出刀斧,就那麽斧起刀落的清除小丘四周的長草矮樹,似像曉得他們準備燒草原的大計。

三人瞧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應付。

徐子陵道:“是香小子!”

兩人目光投向頡利處,香玉山赫然現身敵陣內,跟頡利只隔著一個趙德言,於此可見他極得頡利的重視。

寇仲恨得牙癢癢的道:“我就算死,也要拉這殺千刀的小子陪葬。”

跋鋒寒臉色凝重的道:“現在只有敵人來放火燒我們,而我們卻難以牙還牙。刻下吹的是東北風,若他們放火燒東北兩坡,火焰雖不能直接威協我們,但濃煙順風卷至,敵人同時四方八面乘濃煙攻來,我們能捱上一盞熱茶的工夫,算很了不起。”

三人眼睜睜看著四周空廣的草原被不住變成光禿之地,偏是毫無辦法。他們不懼濃煙,但視線被蔽下,肯定無法阻止敵人強攻突襲攻進堡內,馬兒更會首先遭殃。

寇仲苦笑道:“我們該否殺入敵陣,設法多找些人陪我們上路?”

徐子陵搖頭道:“此為下下之策,只有在赫連堡這獨特的環境裏,我們始能發揮以寡擊眾的優勢,最理想是敵人久攻不下,頡利等親自來攻,我們的死才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