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九 第三章 燕集幹戈

在五十多名神情嚴肅、殺氣騰騰的戰士簇擁下,三人牽馬昂然朝六十步外的主帳走去。

徐子陵低聲在跋鋒寒耳旁道:“曾聽人說過馬吉懂漢語嗎?”

跋鋒寒神情一動,緩緩搖頭,沉聲道:“從未聽過。”

徐子陵淡淡道:“若我所料無誤,剛才說話的就是墩欲谷。”

他的話像平地起的焦雷,使得兩人腦際如受雷轟、靈似閃電般照亮他們的腦海,他們之所以會到燕原集來,是因許開山說過被滅口的葛米柯是馬吉的手下,有關於狼盜的消息出賣。所以當他們在燕原集東南的一個晚間的路程上驟然失去狼盜的蹤跡,自然而然想到來燕原集找馬吉探消息和碰運氣。那時他們並沒對此作過深思,因為根本不把馬吉放在眼內。

徐子陵此兩句話—出,兩人登然醒悟。他們已因粗心大意陷身敵人奸計中,亦不得不承認對手卻是高明。

由漁陽到此。所有發生的事根本是一連串的陰謀,且是一計不成又施另一計。

自因到青樓找箭大帥求弓,暴露行蹤,以杜興和許開山為首的敵人即展開行動。飲馬驛事件中狼盜和騷娘子針對的不是陰顯鶴,更非丘南山或各幫會的人,而是他們。

精於天文和用毒的騷娘子,施盡渾身解數,成功在—個封閉的環境中毒害諸人,只因寇仲和徐子陵百毒不侵,才功虧一簣、致賠去夫人又折兵。

—計不成又一計。

杜興本打算於山海關傾盡全力擊殺兩人,卻因跋鋒寒和師紀暄的出現使杜興陣腳大亂,只好變招由許開山出馬,巧妙地引他們追趕狼盜而來到塞外。

狼盜一直把他們引到燕原集的附近然後隱去蹤跡,迫得他們只好到這裏來找馬吉,而這根本就是個要置他們於萬劫不復的陷井陰謀。

諸般念頭以電光石火的高速在跋鋒寒和寇仲心頭掠過。每在最緊要的關頭,徐子陵總能顯示出過人的智慧和神奇的直覺。

離主帳尚有二十步。

徐子陵聚音成線地貫進兩人耳內去,道:“先下手為強!”

跋鋒寒候地立定,仰天長笑,以突厥話道:“墩欲谷快給我滾出來。”

四周眾漢齊感愕然,接著“鏗鏘”聲不絕於耳,人人拔出塞外最流行的各式馬刀,先往四外退開少許,刀鋒對準三人。

從這些人的反應,一絲不誤的證實徐子陵的看法。

不待墩欲谷答話,三人同時翻上馬背,生死存亡,就是這寸陰之爭。

若任由敵方從容布陣侍侯,明年今日就是他們的忌辰。

只礅欲谷一人已不易應付,何況對方處心積慮,此番肯定是傾巢而來,甚至畢玄也有可能藏在帳內,那就非說笑的事,若他們飲恨於此,任俊和李叔等肯定也沒命。只有他們保得性命在世,杜興才不敢下毒手。

“蓬”!

一人破主帳頂而出,沖天直上達四丈有余,勁喝如雷道:“大汗有命!動手!”說的當然是突厥話。

此人的身形有點像陰顯鶴,骨瘦如柴。高如白鶴,卻比陰顯鶴稍為好看。一身雪白的寬袍,在高空上衣炔隨著大草原的長風自由拂揚,貌相雄奇中透出智慧的秀氣,橫看豎看年紀都不似超過三十歲。可是三人感到他就是墩欲谷,否則誰能有此氣度威勢。

高手就是高手,如假包換。

墩欲谷忽然改升為降,淩空朝三人斜撲過來。就像鷲鷹從高處滑翔下降攫取草原上鐘愛的美食,雙眸貫注深情,嘴角還逸出一絲自信驕傲的笑意。

亡月弓來到跋鋒寒手上。

徐子陵傾前兩手探進裝滿鐵彈分掛馬背兩邊的革囊中,長笑道:“少帥這麽快即可賞遂心願,尚有何憾!”

跋鋒寒送出真力,亡月弓似變成有自己的生命般自動張開,跋鋒寒另一手把箭矢上弦,迅快至使人看不清楚動作。箭搭弦上。

三匹戰馬成品字形,改為以寇仲為首,往主帳左方沖去,跋鋒寒則從先前的領頭改為與徐子陵雙雙殿後,使墩欲谷變作從右後側往他們下掠而至。

寇仲的井中月隨他俯身朝前劈出,另一手的鐵彈則連珠疾發,仍有余暇答徐子陵道:“陵少真懂說笑,我認為循序漸進比較好點。哈!”

弓滿!跋鋒寒雙手生出微妙至令人嘆為觀止的變化,落在身處空中的墩欲谷眼內,卻是箭矢射出的角度和時間不住改變,使人感到無從捉摸,忽然間,墩欲谷曉得自己落在下風。

“嗖”勁箭離開亡月弓,掠過兩丈的距離,閃電般往墩欲谷射去,取點無跡可尋,避無可避。

如此箭術,足可稱雄大草原。

徐子陵持彈那雙潔美晶瑩、修長優美的手化出萬幹不同的手印、像千手觀音般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撒出鐵彈,向朝三人撲來、如狼似虎的五十多名突厥戰士雨點般射去。一些鐵彈與寇仲和跋鋒寒擦身而過。偏是不會傷及兩人,準確如隨心所欲的使人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