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五 第十章 相見時難

車廂寬敞,只在兩端各設座位,寇仲本要在另一端對坐,李秀寧低聲道:“坐到我身邊來,方便說話,你要去哪裏?”

寇仲不想她曉得自己是去找尚秀芳,隨口道:“我要到北裏的六福賭館。”暗討在六福只要走過斜對面,就是上林宛。

李秀寧吩咐手下後,輕扭細腰,別過俏臉凝視他道:“秀寧還以為你昨晚難逃災難,到過下面的的都認為你在沼洞生存的機會微乎其微,人家正為你擔心,竟忽然收到你去見婕妤的消息。”

寇仲伸個懶腰,舒服的挨往背後的軟枕,微笑道:“我寇仲甚麽場面未見過,一個沼洞難不到我的。”

李秀寧訝道:“看你的樣子,似並沒有失去寶藏而失望,唉!你腦袋的構造是否和常人不同呢?”

寇仲迎上她的美目,低聲音道:“我現在沒有時間去為寶庫煩惱。更多謝公主關心,那消息公主是從何處得來的?”

消息是指師妃喧請出寧道奇來對付寇仲一事。

李秀寧垂首道:“是柴紹從二王兄處聽回來的。你和徐子陵武功雖高,恐怕仍非寧道奇的對手。”

寇仲心中思量,假若李世民是故意讓柴紹告訴李秀寧,再由李秀寧通知他們,以離間徐子陵和師妃喧的關系,那李世民的心計就太厲害了。

李秀寧又往他望來,秀眸射出焦急不安的神色,道:“現在既然失去寶庫,少帥是否考慮退出逐鹿?”

寇仲苦笑道:“我不想騙公主,事實上我再沒有退出的可能,一是把我殺死,否則我定會為目標竭盡全力。”

李秀寧平靜下來,顯然對他終於死心,目光往前望去,點頭道:“人各有志,秀寧也不能相強。”

馬車停下。

寇仲心中暗嘆,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與李秀寧以朋友的身份交談,下趟見面,將是勢不兩立的敵人,低聲道:“公主珍重。”

推門下車去了。

紀倩是酒家的熟客,輕易取得一樓的廂房,由她點灑菜,夥計退出後,紀倩一副江湖兒女的作風,爽朗豪通之氣不讓男兒,徐子陵雖是被迫到這裹來,對她仍沒有惡感,道:“我叫雍秦。”

紀倩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道:“其實人家早曉得你叫雍秦,剛才只是詐作不知,蝶夫人是否看上你?她的男人可不好惹,你小心永遠離不開長安。”

徐子陵微笑道:“紀姑娘又看上在下甚麽呢?不是只為要我來這裏陪你吃頓酒飯吧?”

酒菜送到,兩人暫停說話。

夥計離房,紀倩潔白纜美的手拿起酒壺,為他倒酒,嬌笑道:“我看上的是你的賭術,可否傅我兩手,我可贈你一百兩黃金作傳藝的酬報,且保證你能安全離開長安。不是我危言聳聽,楊文幹下了追殺令,務要置你於死地。”

徐子陵暗忖這才合理。楊文幹既然邀得香玉山執行陰謀,事後他大可置身事外,更因藉著與李建成的關系,不單保留實力,還可乘機擴張實力,到完全控制形勢後,再把李建成除掉。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要殺人滅口,避免李建成從徐子陵身上套出內情。如若突厥人真的肯支持楊文幹,而李淵和李世民事前又全不知情,他確有成功的機會。徐子陵淡淡笑道:“既然如此,姑娘為何要來淌這混水,你難道不怕楊文幹?”

紀倩不解的打量他半餉,不答反問的訝道:“我知你是懂兩下子功夫的,可是京兆聯乃關中第一大幫,你若認為自己可以免禍,一是沒有自知之明,一是以為我紀倩在虛言恫嚇,究竟是屬那個原因?”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兩個原因都對。姑娘先答我一個問題,你為何不惜重金要跟我學騙人的伎倆。”

紀倩道:“這個不用你理。晤!你這人看來是冥頑不靈。算吧,你的死活我再不管,你有沒有興趣賺那一百兩金子。”

徐子陵微笑道:“若我要賺點使用,大可到明堂窩或六福賭館碰碰手風,不知姑娘認為然否?”

紀倩大嗔道:“怎麽說你都不明白,只要你踏進任何一間賭場給京兆聯的人綴上,定要小命不保。人家救了你,還不懂感恩。”

徐子陵訝道:“你甚麽時候救過我?”

紀倩沒好氣得道:“你的腦袋是否石頭造的,誰把你從賭場門口的鬼門關扯到這裏來,還任飲任食。好吧,五百兩金子,一口價,不要再扭扭捏捏像個娘兒似的,最多本妓娘再陪你一晚。”

今次輪到徐子陵臉紅,幸有假面具護主,耳朵又給假發遮掩,他尚是首次遇上言行放縱大膽如紀倩的女子,偏她又這般明艷動人,令人完全不會把粗俗或淫蕩與她扯上關系。

想起年夜宴追求她的眾多公子哥兒,不由心中大訝,像她這樣當紅的名妓,竟要獻金獻身的來學賭術,肯定非是為錢財或貪玩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