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一 第六章 青樓賭館

明堂窩的四個貴賓堂是四座獨立的建築物,以遊廊把主堂相連起來,遊廊兩旁是亭池園林的美景,環境清雅,與主堂的喧嘩熱鬧大異其趣。

由於歷代君主不時有禁賭的措施,所以賭場有“明堂子”和“私窩子”之別,前者是公開的賭場,後者則是以私人公館作為賭場。明堂窩把“一明堂子”的“明堂”與“私窩子”的“窩”字撮合而成“明堂窩”,可見“大仙”胡佛在賭林的威望聲勢。亦可見在天下尚未統一的紛亂形勢中,各方賭豪賭霸爭相竟起的熱烈情況,由於牽涉利益巨大之極,所以能出來開賭館者,不但本身財力雄厚,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背後更必有權貴在撐腰。

長安最大的兩家公開和合法的賭場是明堂窩和六福賭館,前者有李淵寵妃尹德妃之父尹祖文撐腰,後者則有李元吉包庇,所以都站得非常硬,連主張禁賭的李世民也奈何不了這兩家賭場。

表面上主持六福賭館的人是有“神仙手”之稱的池生春,但據雷九指猜估,池生春該是香生春,乃香貴的長子,香玉山的大哥。

這些事都是在去明堂窩途中,雷九指逐一說與徐子陵知道,好堅定他爭雄賭國的決心。只有分別在賭桌上擊敗“大仙”胡佛和“神仙手”池生春,才可把香貴引出來,進行雷九指要從內部摧毀香家的大計。

明堂窩的四座貴賓堂以“大仙”、“天皇”、“地皇”、“人皇”命名,除首堂的“大仙堂”不設走局,後三堂均各有所事,天皇堂賭骰寶、地皇堂賭番攤、人皇堂賭牌九。都是廣受歡迎的賭博種類。

大仙堂則實為明堂窩的最高聖地,內分為十八間小賭廳,任賭客選擇賭博的方式,賭場方面無不奉陪,也可安排客人成局互賭,賭場只以抽水收取頭串。

徐子陵和雷九指進入專賭骰寶的“天皇堂”,此堂只有主堂三分二的面積,但人數則是主堂人數的四分之一,賓客品流較高,無不衣著華麗,剪裁得體,雖不像外堂賭客的喧嘩吵鬧,但氣氛依然熱烈。

其中還不乏華衣麗眼的女性,占大多數為貴賓巨賈攜來的青樓姑娘,人人賭得興高采烈,昏天昏地。

雷九指來到賭場,像回到家中般舒適寫意,拉著徐子陵到擺在一角的椅子坐下,自有賭館的看場餅來招呼,奉上香茗。

徐子陵呷上一口熱茶,搖頭嘆道:“我真不明白為何這麽多人會在此沉迷不舍,難道不知十賭九輸這道理嗎?”

雷九指悄聲答道:“這道理雖是人人曉得,可是人性貪婪,總以為幸運之神會眷顧著自己,故都趨之若鶩,否則賭場早垮掉了。”

雷九指的目光又在賭客中來回搜索,才再好整以暇的道:“賭場是個具體而微縮的人世間,甚麽形式的人也存在其間。有人只為消磨時光或遣興,閑來無事藉賭博來調劑生活;有人則為炫耀財富,一擲幹金而不惜,賭場等若他們擺闊氣的地方;對另一些人來說,賭桌上緊張的競爭,是一種心理上的超脫,可把煩惱轉入到玩樂上,寄情賭局;更有人只為好奇,又或藉通過賭局與別人拉關系,進行交際活動,甚至故意輸給對方,等如變相的賄賂。最壞的一種是偏執狂賭,輸了想翻本,贏了還想贏,那就沉迷難返,永沉苦海。”

徐子陵大訝道:“你倒看得透澈,我雖想過這問題,但只能想到賭客是受賭博中放蕩刺激的氣氛、變化多端的局勢、勝負決定於刹那之間、僥幸取勝贏大錢的投機心理所吸引,沒有想過其他的情況。”

雷九指微笑道:“閑話休提,不如去看看老弟你聽骰的本領,會否因疏於練習而消失。”

“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巴東三峽猿嗚悲,猿鳴三聲淚沾衣。”

蔔傑、蔔廷、田三堂、肖修明、謝家榮、陳良、吳登善、劉石文和陪酒的九名美妓,那想得到“莫為”的即興詩與他的劍法都是那麽高超,無不喝采叫好,互相痛飲一杯。

陪侯希白的美妓喚桂枝,半邊身挨到他懷裏,嬌聲滴滴道:“莫爺文思敏捷,看來在長安是難逢對手哩!奴家再敬你一盅。”

侯希白心中卻略感後悔,吟詩作詞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但若由徐子陵扮回他這個莫為,恐怕會成為難題。

只恨他身到青樓就像賭場之於雷九指,兩杯下肚,美女在旁,立即蕩志忘情,不能自已。

在眾人喝采助興聲中,他喝著美女送至唇邊的美酒之際,有人在門外操著不純正的漢語笑道:“希望莫兄的劍也像出口成詩的本領,讓達志能大開眼界。”

蔔廷等同時色變。

侯希白把酒一飲而盡,長笑道:“朝發上林,暮宿上林;朝朝暮暮,上林依舊。可兄既要見識小弟的劍法,乃小弟的榮幸。只是刀光劍影,不怕大煞上林的風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