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 第四章 雪中漫行(第2/3頁)

徐子陵悅服嘆道:“小姐智慧驚人,只從小弟一個請求,立將我們看個通透明白。”

師妃暄嫣然一笑,語氣平靜輕柔的道:“可汗能否安返汗庭,事關突厥和中土的盛哀興替,難怪子陸會破天荒的出言請求。由此可知子陵對天下蒼生的關注,不下於妃暄。放心吧!妃暄特別請出散人他老人家,正是針對石之軒。普天之下,怕只有他老人家和四位大師才能令石之軒有三分顧忌。你們也要小心,石之軒絕不肯錯過寶藏內的聖帝舍利的。”

又道:“唉!到此刻妃暄縱使代你們籌謀運算,仍想不到你們能憑甚麽妙計,可在李建成一方虎視眈眈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長安?”

徐子陵目光投往對岸茫茫風雪的至深處,輕輕道:“我們會立即離開洛陽,此地一別,希望與小姐在關中仍有再見之日,到時但願與小姐是友非敵,那將別無憾事。”

師妃暄合什道:“即心即佛,心佛眾生,菩提煩惱,名異實一;三界大道,唯自心現,水月鏡花,豈有生滅?汝能知之,無所不備。子陵兄萬事小心,不要勉強,妃暄不送啦!”

徐子陵沿河西行,心坎中仍填滿師姐暄動人心弦的仙姿妙態。

每趟和她說話,都似能得到很大的啟悟。

她說的話不但暗含玄機,更有深刻的哲理。這世上人間的種種悲歡離合,有情眾生的喜怒哀樂,說到底不外人們自心的顯現。有如鏡中花,水裏用的短暫而虛幻。只要能把這些看通看透,還有甚麽值得留戀的呢?這看法雖然悲觀,卻含有顛撲不破的真理在其中。因為實情確是如此,只是眾生執迷不悟吧!

可是她為何在臨別時要說出這番話來,是否在提醒他,也為要警醒自己,確可堪玩味。

“徐爺”!

徐子陵暗叫慚愧,因心神過度集中在師妃暄身上,竟察覺不到有人從樹叢中走出來。

來人到達身側,喜孜孜的道:“終找到徐爺哩!”

竟是劉黑闥清秀可人的手下,善用飛刀的邱彤彤。

徐子陵訝道:“原來是彤彤姑娘,是否劉大哥也來了!”

邱彤彤俏臉不知如何的嫣紅起來,赫然道:“喚我作彤彤便成,大帥也是這麽喚人家的。大帥沒有來,來的是大王,他正急看要與徐爺和少帥會晤呢。”

徐子陵心中一震,竟是竇建德親來洛陽,乃是有要事與王世充商議,但這老狐狸卻瞞著他們。

半刻後。徐子陵在附近停泊的一艘戰船上,見到這名震天下的霸主。

竇建德年在四十許問,身材修長,舉止從容,發須濃黑,沉著冷靜中有種雍容自若的奇異特質,鷹隼般的眼睛蘊藏若深刻的洞察力,氣度懾人。

摒退左右後,兩人在艙廳坐下,竇建德深有感觸的嘆道:“黑闥常在我面前對你們贊不絕口,當時我仍是半信半疑。且至此刻見到子陵舉手投足均有種灑脫自然,毫不造作,但又完美無瑕的動靜姿態,才心服口服。我竇建德一生閱人無數,但只從‘散人’寧道奇身上曾生出同樣的感覺。”

徐子陵最怕破人當面稱贊恭維,頗感尷尬。不過這夏帝沒像王世充般派頭十足,開口閉口稱孤道寡,已贏得他的好感。苦笑道:“大王勿要誇獎我這後輩小子,不知大王此次來洛陽,是否欲與王世充締結盟約?”

竇建德鷹目寒芒一閃,顯示出深不可測的功力,冷然道:“對王世充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我竇建德絕無半點好感。只是唐強鄭弱,勢必不支。鄭若亡,夏必難獨善,要爭天下,不能不暫時和這種卑鄙小人敷衍,共禦強敵。”

這番話,等若承認與王世充結成聯盟。

竇建德似乎不願就此事談下去,話題一轉道:“寇少帥因何沒與子陵同行,我們是否可見個面呢?我今晚仍要和王世充議事,明早離開。”

徐子陵歉然道:“我即管和他說說看,不過我們亦須立即離城,以避強敵,恐怕很難騰出時間來。”

竇建德諒解的點頭道:“我會留在船上直待黃昏,子陵看看辦吧!聽黑闥說,你們和宇文化及仇深似海,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徐子陵雙目殺機一閃,點頭沉聲道:“這是我常放在心頭的一件事。”

竇建德嘴角現出一絲冷酷的笑容,道:“好!現在徐圓朗已歸降我竇某人,只剩下宇文化及仍在負隅頑抗。不論子陵和少帥怎樣看我竇建德,但我總視你們為黑闥的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有甚麽會談不妥的呢?你們關中之行後,請來找我們,好共商對付宇文閥的大計。”

徐子陵暗呼厲害,若論收買人心,竇建德比之王世充、李子通之輩確高明百倍,最教人佩服的更是絕口不提楊公寶藏,又或誰臣服於誰的問題。當下還有甚麽好說的,只好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