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第七章 爾虞我詐(第2/3頁)

徐子陵正感事有蹊蹺時,一絲清音,似在地平的遠處緩緩升起,然後保留在那遙不可觸的距離,充滿生機地躍動,無論鬼啾聲變得如何扭曲可怖,刺耳淩厲,撲天蓋地,仿似能把任何人淹沒窒息的驚濤駭浪。可是石青璇奏出的音符,卻像一葉永不會沉沒的小扁舟,有時雖被如墻巨浪沖拋,但最後總能安然徜徉。

徐子陵心中亦翻起千重巨浪,因為他首次親歷以音破音的超凡絕技,得益之大,實難以盡述。

他終於把握到一個可以抗衡祝玉妍魔音的可能性。

這對他和寇仲跟陰癸派的鬥爭,有著決定性的重要作用。

他再次完全迷醉在石青璇動人的簫音裏。

從她的音韻裏,他清楚感到石青璇是一位真正的淑女,似是平凡的音韻,卻是無比的動人,沒有絲毫做作地溫柔的挖掘和撫拂著每個人內心深藏的痛苦,不受時空和感情的區限。

每個音符,都像積蓄著某種奇詭的感人力量,令你難以抗逆,更難作壁上觀。

徐子陵完全渾忘了她吹奏的技巧,至乎音韻組成的章句;而只著力在每一個從竹管的震湯發出來的鳴響。

這是從未有過的出奇感覺。

簫音愈來愈靈動迅快,仿佛一口氣帶你狂哈十萬八千裏;音色變幻萬千,錯落有致,音韻更不住增強擴闊,充盈著無以名之的持續內聚力、張力和感染力。

啾啾鬼聲卻不住消退,直至徹底沉寂下來,只馀仍是溫柔地充盈於天地令人耳不暇給的簫音。

簫音忽止。

石青璇淡淡道:“貴客既臨,何不入廟一晤,石之軒和碧秀心之女石青璇在此恭候四位前輩法駕。”

風聲疾至。

燈火倏滅。

接著是怪異尖銳的呼嘯聲和勁氣交鋒的連串驟響,不絕如悶雷迸發。

然後所有交手的聲音像驟然發生時那麽突兀的消斂。

燈火再度亮起。

石青璇仍面佛而立,美目落在偌大佛殿空間唯一的一點燭火上,蒙蒙紅光仿佛與她融合為不可分割的整體。

另一邊近門處是“媚娘子”金環真,此時披頭散發,臉色蒼白,顯是在適才交手時吃了暗虧。

石青璇柔聲道:“適才金宗主已被我簫音所傷,仍要逞強出手,實在太不自量力。走吧!遲恐不及。”

金環真驚異不定地瞥了靜坐一角的徐子陵一眼,厲聲道:“他是誰?”

石青璇淡淡道:“我怎知道?”

尤鳥倦那把可令任何人終身難忘,似刀刮瓷盤般聽得人渾身不舒服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在廟外響起道:“還以為你這丫頭盡得碧秀心的真傳,且聰明絕頂,原來只是個蠢丫頭,竟不知這世上有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千古至理名言,這淫婦只是派來摸你底細的先頭部隊,現在你有多少斤兩,已盡在本人計算中。”

徐子陵聽得目瞪口呆,不是奇怪天下間竟有像尤鳥倦這種人,而是不解為何金環真被人這般擺布侮辱,仍能甘然受落。

一個願打,一個願捱。

旁人有甚麽話好說的。

石青璇仍是神態閑雅,從容自若道:“想不到二十年前名列邪門八大高手之一的‘倒行逆施’尤鳥倦是如此膽小和淺薄之徒,只徒逞口舌之快,卻無膽登堂入室,是否顧忌這位偶然路經的前輩呢?”

徐子陵糊塗起來,弄不清楚石青璇究竟是為他開脫,抑或要將他卷入漩渦。

金環真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道:“尤老大,放心吧!這位老前輩絕非‘天刀’宋缺,不過休想我會為你出手試探。”

尤鳥倦的聲音到了廟頂上,厲嘶道:“為甚麽不肯?”

金環真聳肩道:“老娘怕了他嘛!若惹得兩個人夾攻我一個,你又見死不救,那時我豈非自尋死路,老娘才犯不著為你這麽做。”

徐子陵此時始知有‘天刀’宋缺牽涉到這件事內,難怪以尤鳥倦那麽厲害可怕的魔功,仍如此畏首畏尾。

“轟隆”!

廟頂破開一個大洞,隨著木碎瓦屑,尤鳥倦從天而降,落在金環真和石青璇間的位置,利如鷹隼的目光直射徐子陵。

徐子陵暗忖是時候了,就在對方雙腳觸地的同一刹那,猛地起立,與尤鳥倦針鋒相對的四目交投,啞聲笑道:“尤小鬼終於肯來丟人現眼嗎?”

尤鳥倦顯然不認識嶽山,聚精會神地瞧他好片晌後,皺起眉頭道:“老頭子的口氣真大,給本人報上名來,看看你是否有資格喚我作小鬼。”

徐子陵為之啼笑皆非,像尤鳥倦般沒種的宗師級高手確是世間罕見;但亦更見其卑鄙無恥的性格。倘一旦給他摸清底細,其恃勢淩人的手段亦將會是空前絕後的狠毒殘忍。

心中同時想到一個和眼前一切毫無關系的另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