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第一章 語驚四座

鞭梢交擊,發出一下清脆激響。

王薄長笑聲中,左袖射出長達丈許的一截長鞭,似乎被對手的反震力撞得變成一條九彎十曲的長蛇,但波動的幅度大得不合常理;因為以他剛才表現出的功力,該可穩勝尉遲敬德一籌的。

反是這年青高手的歸藏鞭,像是氣勢如虹,回轉繞至,惡龍般往敵手噬去。

變化倏生。

王薄迅往左移,細如人指的定世鞭以肉眼難以看清楚的高速,作螺旋形的前進,電光石火般一下子便把歸藏鞭纏個結實,接往後疾退,不但避過鞭梢的進擊,還把對方的鞭子拉個筆直。

同一時間,另一條定世鞭從袖內鉆出,先溜到地上,再竄往對手,到離敵雙腳五尺許處時,有如毒蛇昂首吐舌般,電疾的朝尉遲敬德小肮戳去。那種把細軟長鞭控制得像活了過來、隨心所欲的境界,確教人嘆為觀止。

今趟連李世民都要臉色微變。王薄寶力之高,實力之強,確是名不虛傳。

尉遲敬德卻是夷然不懼,閃電橫移後仰,借著兩鞭纏拉的力度,就以王薄為中心,陀螺般轉了半個大圈,接著竟往王薄疾沖過去。

糾纏約兩鞭立時生起不斷擴大的波浪紋樣。

王薄冷哼了一聲。

他已借鞭子向對方攻出十多重內勁,震得敵人血氣翻騰,但尉遲敬德力之強,亦出他意料之外,使他心中萌生殺機。

假以時日,總有一天尉遲敬德會超越於他,成為新一代的鞭王。

右手定性鞭縮回袖內。

王薄坐馬沉腰,定世鞭再次抖直,氣貫鞭梢,立時把尉遲敬德硬“推”回去。

正要催勁施展殺手時,尉遲敬德的歸藏鞭隨著急退的步勢,倏地與他的鞭子分離,變回十多個鞭圈的握在手上,人剛好退到榮鳳祥之旁。拱手施禮道:“王公的鞭法確是獨步江湖,天下無出其右。敬德今晚獲益匪淺,他日有成,實拜王公之賜。”

王薄暗叫可惜,表面只有裝出豁達大度的模樣,鞭收袖內,呵呵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王某老啦!”

采聲雷動中,榮鳳祥擺出主人家的身份,殷勤侍候兩人歸席。侯希白卻於此時到了外面的園子去。

此時榮蛟蛟、董淑妮等一眾年輕小輩擁到榮鳳祥那席處,向壽星公敬酒,歡騰熱烈的氣氛,代替了早先的鞭風掌影。

輪翻敬酒後,榮鳳祥在一眾小輩的簇擁下,往前兩堂應酬去了。

鄭石如仍隔著寇仲向尚秀芳表現他的才情,不過他確是博學多才,從講唱文學如變文、經文、詞文、詩、書、賦等到樂舞、百戲、酒令伎藝,以至乎曲詞的創作,傳奇的興起,敘事詩的發展,隨手拈來,均說得生動入微而有見地。

寇仲雖對他心存敵意,如他與陰癸派有密切的關系,亦不得不承認他在這方面的識見可穩作白老夫子的師公,即是他寇仲太師公的級數。

包令他驚異的是尚秀芳在對答上一點不遜色於對方,顯示出她在各方面的識見均不下於這“河南狂士”鄭石如,又有意無意把問題帶出,讓席上各仕女參加討論,令座上氣氛更為熾烈。

寇仲卻半句話都插不上口。

他特別留意白清兒的反應,發覺她對鄭石如向尚秀芳的殷勤討好不但沒有妒忌,還不時助上一臂之力,使寇仲對他兩人間的關系更感撲朔迷離。

鄭淑明和雲玉真都較少發言,只是不時拿俏目來瞧寇仲,看得他頗為不自在。

此時尚秀芳身旁一位叫淩偉的年輕公子,正暢論當時開始流行的“綺羅人物畫”。

此子是北方米行社邑長淩謀的公子,他的老爹與榮鳳祥同席,由此可見其地位身份。

行業性的結社,是商業發展的產品,同行業者多結成社邑、義邑、義社等自發性的民間組織,藉以壯大聲勢和影響力。同時定統一價錢,避免惡性競爭。

像米、絹、帛、鹽這類大社邑,組織更為嚴密,入社有一定的資格審定和手續,而一經入社,往往不許輕易退社,甚至有父死子繼的規定。

能當上社長邑長者,除了出色當行外,還要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人緣夠廣。

沒有這些社邑的支持,任何政權都難以站穩,像榮鳳祥便是北方賭業的社長,連洛陽幫都要找他出來代上官龍作老大,可見他德望之高。

只聽淩偉道:“前代仕女圖,多為烈女或孝女,寓有教誡之意。現今仕女的繪畫卻不拘一格,遊春、搗練、攬照、憑攔、下棋,甚至出浴都可入畫。小弟曾慕西蜀‘川樣美人’之名,親往搜羅,喜得三畫,無不畫功精細,所采‘琴絲描’法,細勁有力,溫軟動人,使畫中美女呼之欲出。秀芳小姐若明天有空,能到在下寒舍賞,在下必倒履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