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第十一章 貪生怕死(第3/3頁)

王世充欣然道:“這正是關鍵所在,以假作真後我將藏在馬車暗格內,若敵人實力真個強大至可破車殺人,我便暴起發難。最好來的是晃公錯又或尤楚紅之輩,讓我傷得其中一人後,再詐作力拚受傷,如此將更能令對方入信,當然尚需各位再加配合。”

轉向寇仲道:“寇小兄還有甚麽話要說?”

寇仲問道:“為何敵人不會在宴會中下手呢?”

王玄應代答道:“這個道理很簡單,榮鳳祥今回盡邀各地前來洛陽的名人赴宴,到時高手如雲,其中又不乏與我們有交情的,在這種情況下,公開挑戰不會有問題,若要行刺暗算則變數太多,說不定鬧個灰頭土臉,吃不完兜著走。”

寇仲心中暗嘆,頹然道:“我沒有話說了。”

他本有滿腹妙計,但見到王世充擺明不肯以身犯險,還有甚麽話可以說的。

徐子陵踏出方丈室的大門,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

蒙蒙細雨剛開始從天上灑下來,遠近不見人蹤。

凈念禪院處處隱含禪機佛意。

像自己本為他們的敵人,但他卻絲毫覺察不到敵意。

就像和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見不到師妃暄乃理所當然,可以得見才是出人意表。

不過他為了心之所安,故仍要稍盡人事吧!

他要的是能面對面與師妃暄解決和氏璧的問題。直到此刻,他仍不認為盜寶是壞事或錯事,而只是有關爭霸天下的手段。

像和氏璧這種神物,惟有緣者居之。

他緩步走下台階,正要朝佛道的方向走去,心中忽生感應。

就像有某種事物在等待著他的樣子。

環目四顧,方丈院左端有一片竹林。徐子陵想了想,便放步走去。

來到近處,另一條石道在竹林間蜿蜒伸展,曲徑通幽,在雨絲綿綿中,特別引人入勝。

徐子陵沿道而行,拐了個彎後,整個空間倏地擴闊至無限,原來路盡處是山崖邊沿,不但可俯瞰遠近山野田疇,還可遠眺座落東方地平盡處的洛陽城。

漫天細雨下,在這如詩如畫的美景裏,一身儒服男裝的師妃暄正盈盈俏立崖沿,悠然神往的俯瞰著崖下伸展無盡的大地。

徐子陵恭敬地朝她玉背施禮,誠懇地道:“小姐肯破例賜見,徐子陵感激不盡。”

師妃暄輕輕嘆一口氣,伸出纖美的玉指,遙指遠方的洛陽城,以充滿悲國傷時的語調道:“自魏晉南北朝以還,洛陽屢成兵家爭戰之地,多次被毀傾頹,累得百姓流亡,中原蕭條,千裏無煙,饑寒流隕,相填溝壑。除此之外,徐兄可知我們尚損失了甚麽呢?”

徐子陵雖自負聰明才智,此刻只能茫然搖頭。

師妃暄像腦後長有眼睛,可看到他搖頭的動作,淡然道:“洛陽之稱,始見於戰國文獻《戰國策》,內有‘蘇秦過洛陽’之語。自此屢被選為郡城,為我國文化經濟的中心,北魏時只是佛寺便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

徐子陵咋舌道:“竟有這麽多?”

師妃暄續道:“洛陽向為我國文化薈萃之處,只藏書便達七千車之多。且人傑地靈,歷代名家輩出,蔡倫於此試制‘蔡侯紙’;張衡創制‘渾天儀’、‘候風儀’和‘地動儀’;馬鈞發明‘指南車’;王充作《論衡》;班固兄妹著《漢書》;陳壽撰《三國志》;《洛陽伽藍記》和《水經注》均成書於此,洛陽城對我國的貢獻,有何處可能比擬。”

徐子陵聽得肅然起敬。若非他有翻閱魯妙子傳給他的筆記卷,這時定要聽得一腦子茫然。現下雖仍未能完全諳識,但至少亦知道師妃暄確是學究天人,博古通今。

換了他和寇仲,無論對著洛陽城看多少遍,也不曾有師妃暄的感觸和聯想。

她正為洛陽過去百多年的歷史而傷懷。

師妃暄悠然神往的道:“徐兄到過北市的新潭嗎?”

徐子陵暗忖自己來來去去都是洛河、天街和天津橋,或間中因事到過南城的裏坊,卻從未到過北市去。苦笑道:“尚未去過!”

師妃暄道:“那麽徐兄定要去見識一下這被稱為天下舟船所集的地方,全盛時期大小船只可達萬艘之數。”

接著低吟道:“古今興廢事,還看洛陽城。”

聽著她若如天籟仙音的聲線細訴洛陽的興替盛衰,徐子陵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幅洛陽的圖畫,似乎千多年的歷史,倏忽間閃過腦海,那感覺既悲愴又感人。

雨點溫柔地飄灑在他們身上。

像師妃暄這種悲天憫人,有著菩薩大慈大悲心腸的超卓人物,他尚是首次遇上。

忽然間,他徹底明白了師妃暄要找尋真命天子,以拯救萬民於水深火熱的偉大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