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第四章 死守孤城(第3/4頁)

馮青等此時對他已是心服口服,同聲答應。

“轟!”

擂木像怒龍撞擊在城門處,發出震耳欲聾的一下巨響。

敵人又猝然發動另一次狂攻。

在墻頭一角倦極而眠的徐子陵醒了過來,睜眼一看,睡前本是完整的墻頭露出一個塌陷的缺口,城外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光,耳內貫滿喊殺聲、投石機的機括聲、車輪與地面磨擦發出的尖響、石頭撞到地上或墻上的隆然震聲。

“嘩啦啦!”

徐子陵不用看也知這一聲是滾熱的油傾倒到城墻下的聲音。

徐子陵長身而起,左手一揮,撈著一枝不知由那裏射來的冷箭,沿墻頭朝主城門方向走去。

守城軍民正在來回奔走抗敵,人人眼睛血紅,腦中似是只有一個簡單的目的,就是以任何手段把來進犯的敵人堵住和殺死。

墻頭上伏屍處處,殷紅的鮮血不住添加在變得焦黑的血跡上,但誰都沒空閑去理會。

天上密雲重重,星月無光。

墻頭火把獵獵高燃,染得一片血紅,眼前所見有如人間地獄。

假若沒有記錯的話,現在該是江淮軍大舉攻城後的第八天。

敵人的兵力不斷增加,又對其他城門假作佯攻,以分散他們的兵力。

他和寇仲不眠不休地指揮著這場慘烈的護城之戰,到剛才實在支持不下,才假寢半刻,豈知一下子就睡著了。

戰鼓驟響,他已有點分不清楚來自何方。

“轟!”

今趟又是擂木撞在城墻的聲音,腳下似是搖晃了一下。

“砰!”

一座樓車剛在前方被推得傾跌開去,連車上面的江淮軍倒在城外地上,也不知跌傷壓傷了多少人。

他終於看到寇仲了。

這位好兄弟筆挺地傲立墻頭,俯視城外遠近形勢,不斷通過傳訊兵發出各種命令,一派指揮若定的統帥氣度。

他身上染滿鮮血,恐怕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那些血是自己的,那些是來自敵人的。

箭矢雨點般交射著。

徐子陵來到寇仲身旁,寇仲朝他瞧來,眼內滿布紅筋,把他扯往一旁道:“這次糟了,恐怕捱不過今晚了。”

指著遠處道:“那邊的城墻被撞破了一個缺口,我們全賴沙石堵塞著,犧牲了很多兄弟,我看老爹快要親自出手呢。”

徐子陵皺眉道:“婦孺不是全離城了嗎?我們為何還不撤走。”

寇仲苦笑道:“城中仍有這麽多軍人你說要走便走得成嗎?不要看現在人人奮不顧身,只要撤退命令發出去,包保他們爭相逃命,亂成一團。更何況我們和江淮軍已結下解不開的血仇。在他們乘勝追擊下,我們只有全軍覆沒的分兒。現在只有比比耐力,看誰捱不下去,唉!照看都是我們捱不下去居多呢!”

徐子陵縱目四望,守城的竟陵軍民,在對方日以繼夜的猛烈攻勢下,已變成傷疲之師,若一旦被敵人突破缺口,攻入城內,由於雙方仇怨甚深,敵人勢必見人便殺。在這種情況下,以自己和寇仲的性格。怎都做不出舍他們而逃的事來,最後結局就是一起壯烈殉城。寇仲的話就是這麽個意思。

寇仲再湊到他耳旁低聲道:“這是否命運注定了呢?第一次當統帥便完蛋大吉。哈…噢…”接著咳個不了。

徐子陵助他搓揉著背脊道:“你是否受了內傷?”

寇仲狠狠道:“剛才又來了幾個高手,給其中一個抽冷子打了一拳,不過他的臭頭卻給我割了。”

此時有人倉皇來報:杜伏威的主力大軍移動了。

兩人心中叫苦,硬著頭皮登上哨樓,馮漢、馮青都在那裏,人人臉色凝重,像是預見到末日的來臨。

攻城的都往後撤開,讓新力軍作新一波的強大攻勢。

城墻外的原野屍骸遍地,似在細訴著這八天八夜來慘烈的攻城戰。

便闊的城野火光點點,漫無邊際。

戰鼓號角齊鳴,馬蹄車輪聲,響徹天地。

寇仲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暗自苦笑,到今天他才明白到統帥的不易為。

徐子陵陪他來到缺了一角的外墻處,馮漢沉聲道:“杜伏威現在把所有軍力均集中到這邊來,估計兵力達八萬人。而目下我們的人全加起來只在一萬人間。敵人以八倍的兵力攻打我們,以眼前的形勢,我們很難捱過今夜。”

哨樓頂忽地刮起一陣狂風,吹得各人衣衫飄揚。

寇仲仰首望天,只見烏雲疾走,徐徐道:“假若天公造美,下一場大雨,究竟對那一方有利。”

眾人同時劇震,學他般望向夜空。

馮漢道:“那我們就有救了!”

話猶未已,一道電光畫破天空,照得各人睜目如盲,又再一聲驚雷,把戰場上所有聲音全遮蓋過去。

豆大的雨點照頭打來,由疏轉密,不片刻變作傾盤大雨,千萬火把逐一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