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第十二章 地下珍藏

寇仲和徐子陵並排坐在後山方亭的石欄上,面對聳峙陡削的崖壁,腳下就是直落百丈的深淵,流水奔騰不休。

寇仲聽畢徐子陵向商秀洵所撒最新一代的謊言後,抹了一把冷汗道:“幸好我當時說趕著上茅廁,否則美人兒場主抓起我來順口一問,我們就要跳往下面去了。”又探頭看了淵底的激流,懷疑地道:“憑我們的功夫,跳下去該不會跌死吧?”

徐子陵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一副看穿了他內心所藏著甚麽的樣兒。

寇仲投降道:“你為何不問我和李秀寧間剛才發生過甚麽事呢?”

徐子陵哂道:“你不是說過長生訣的武功令你變得愈來愈冷酷無情嗎?又說可為爭霸天下而不擇手段,犧牲一切。既是如此,我還須向你懇求答案嗎?”

寇仲拍腿嘆道:“陵少今次錯了,事實上我的感覺是窩囊至極。因為我竟忍不住問她是否已嫁了給柴紹那混蛋。想想吧!陵少!假若她答我‘仍未嫁人’,我可怎樣向她交代呢?而明知此問只是作繭自縛,我仍要問她。你說這是甚麽一回事哩!”

徐子陵淡淡道:“那她怎樣答你?”

寇仲慘然道:“她說的是雖未正式嫁人,但已等若嫁了人差不多。”

徐子陵苦笑道:“那即是說她愛的是柴紹了。這句話確很難捱,亦使我第一次感到你值得被同情。跟著你如何還招呢?情場上的招式,比戰場上生死對決的招式更使人頭痛,只不過傷害的是雙方的心罷了。”

寇仲平靜地道:“於是我化悲憤為力量,告訴她我毫不介意,還感激她賜我失戀的痛心滋味;強忍著吻她的強烈沖動,沖出房門去,背著她時,我痛苦得整個人麻木了。”

徐子陵漫不經意的道:“那你有否躲在茅廁裏痛哭流涕呢?”

寇仲愕然別過頭來盯著他道:“你不是在同情我可憐我嗎?”

徐子陵冷冷道:“因為值得被同情的那人再不是你,而是李秀寧。”

寇仲直勾勾望著對崖,自言自語的道:“我確是過分了點,但當時真有種愈能傷害她,便愈是痛快的感覺。那是一種完全失控的情緒,使我自己心知肚明我仍是很看緊她。”

徐子陵嘆道:“於是你就出盡混身解數,設法在這彈指般短暫的時間內,務要令她忘不了你。這對她是多麽殘忍無辜的事呢?”

寇仲夢囈般道:“殺了我吧!我現在痛苦得要命。”

徐子陵伸手摟著他肩頭,苦笑道:“我說話太沒技巧了!男女間事就是如此,根本沒道理可言,誰的護體神功強一些,誰就少受點傷害。不過看來你的護體神功很難及格。”

寇仲愕然道:“你還說沒有技巧,現在我就只想痛哭一場。”

兩人你眼望我眼,接著笑意從兩人嘴角擴展,齊聲捧腹笑得嗆出了苦甜難分的熱淚,又是心中溫暖,互相感受著兩兄弟間真摯的交情。

徐子陵喘著氣拍著他肩頭辛苦地道:“你每趟失戀,都是拉著我來搞混,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寇仲苦笑道:“為甚麽早有第一次失戀的經驗,第二趟仍是這麽難受!且更是厲害呢?”

徐子陵聳肩道:“有甚麽稀奇,因你愛得她更深了。”

寇仲像完全回復過來,默然點頭道:“你這話不無道理,時間久了,水也可滴穿堅石,所以現在我的心該是百孔千洞,這叫心內滴淚大法,與魯妙子的遁去的一異曲同工,因為李秀寧就是我那遁去的一。即使商秀洵比她勝上半籌,我心中仍只有她。”

又道:“米已成炊,再也休提。我們下一步該怎樣下法才合弈劍之道呢?”

徐子陵冷靜下來,思索道:“先設法找那蕩婦出來。”

寇仲嘆道:“若可逐間房去敲門就好啦。”

徐子陵皺眉道:“以你的絕世耳功,要偷聽方圓百裏內的一把蕩聲,該不會是甚麽困難的事吧!”

寇仲失笑道:“真誇張,來吧!”

兩人先後跳下圍欄,跨步下亭。

快抵遊廊時,小娟婀娜迎面走來,喜叫道:“找著你們了!”

商秀洵在寬敞書齋的一邊正襟危坐,捧書細讀,似是絲毫不知馥大姐把寇仲和徐子陵兩人帶到面前。

隔著一個小花園的對面就是他們初遇商秀洵的轎廳,當日他們曾為這美女試吃時的嬌俏動人神態而神魂顛倒。

商秀洵卻是暗恨自己。

連她都不明白為何這樣愛見這兩個小子,或者是她太孤獨吧!那並非身邊有多少人的問題,而是心境的問題。

她是上任場主的獨生女,自幼便被栽培作繼承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管治下人就若呼吸般自然。

人人都敬她若天神,只有這兩個表面看似必恭必敬的小子才例外。只從他們瞧自己時大膽粗野的眼神,便知他們只當自己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