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神魔決 第六章 山雨欲來

傳鷹摟緊其中一頭狂牛,身後是烈焰沖天的牛車,也不知身在何處,狂牛以驚人的速度狂奔,很快遠離戰場。

經過這一陣調息,傳鷹氣力稍回,雖仍未能提氣動手,但要逃走,還是可以。

這時轟天動地的蹄聲愈來愈近,大批追兵銜尾追來,傳鷹奮起意念,一躍離開牛背,跌進街角的暗影內。

高典靜立在窗前,眼看另一邊湖岸上的火把光芒,耳聽那震天的殺聲,心如鹿撞,暗忖不知與那冤家是否關聯,驀地傳來拍門聲。

大門打開,一個血人撲了進來。

不是傳鷹還有誰人。

傳鷹道:“快將門外血跡抹去。”

高典靜急忙遵從。

傳鷹躺在地上,連動一個指頭的力量都沒有,高典靜的俏臉又轉過來。

傳鷹微微一笑道:“高小姐,小弟特來聽你彈琴。”

高典靜秀眉緊蹙道:“你再不休息,那就要待來世才成。”

傳鷹閉上雙目,從留馬平原山君古廟之會開始,從未試過現在那種平靜。

嶽冊已成功轉交龍尊義,此後的成敗,再不是他傳鷹所能幹預,且那是日後的事了。

傳鷹醒來時,是第二日的中午,睡了足有六個時辰。傳鷹借深沉的睡眠,與天地渾然化合,此刻醒來,渾身精力充沛,昨夜浴血苦戰後的力竭精疲,一掃而空。

傳鷹環顧四周,置身處是一閘小小的靜室,布置樸素,除了淡淡的幽香,便全不能使人聯想到這是一間女性的閨房,特別是家高典靜這位色藝雙絕,琴動江南的美女。

傳鷹離床步出室外,來到一個陳設素簡的廳堂。

自己昨夜的記憶,就是到此為止,想來高典靜要把自己搬到她的床上去,必然費了一番手腳,以她那樣嬌滴滴的人兒,當時情形之狼狽,傳鷹想起也有一種惡作劇的快意。

廳堂中間放了個琴幾,幾上是張七弦古琴,日下琴在人不在,照理這仍不應是高典靜回飄香樓工作的時分。

玉人何在?

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飯菜的香味,傳鷹饑腸轆轆,連忙找尋香味的來源。

猶豫了片刻,推開廳堂右邊閉上的偏門。

裏面是一個書齋,正中放了張書幾,這時幾面放的卻不是書本,原來是蓋好的飯餛。

傳鷹毫不客氣,伏案大嚼。

心中一片溫暖,似乎嗅到高典靜纖手的芳香。

從書齋的窗往外望,外邊花木繁茂,生機勃發。

四周圍有丈許的高墻,把外面的世界封隔開來,清幽雅靜。

高典靜這所房子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是個靜養的好地方。

這美女自有一極獨特的氣質,迥異流俗,只可遠觀。

不知陸蘭亭和她是什麽關系,當日自己將陸蘭亭的信交給她,卻給她一把撕了,今人費解。

便在這時,門聲輕響,高典靜輕盈優雅的身形,飄然而入,俏臉上神情仍是那樣平靜無波。

傳鷹感激地道:“高小姐琴技無雙,估不到廚藝也是那麽精彩。”

高典靜見他安坐如故,雖然大模廝樣,卻語氣真誠,發作不出,沒好氣地說:“像你那樣的狼吞虎咽,便如牛嚼牡丹,怎能知味。”心想這男子總能處處令自己的心田無風起浪,剛才回到飄香樓,正是要推掉今晚的琴約,好得多點時間在家。

這時一雙蝴蝶在窗前飛舞,雙翅拍動間,不時展示牠們背上的美麗圖案,陽光照耀底下,在花草間自由飛翔。

傳鷹見高典靜呆呆地瞧著那對飛翔的蝴蝶,一副心馳神往的模樣,試探地道:“那雙彩蝶非常美麗。”

高典靜淡淡道:“我注意的卻非牠們美麗的外表。”

沉思了一會兒,又道:“我很羨慕牠們,蝴蝶短促的生命,令牠們所度過的每一刹那都是新鮮動人。一般對我們毫無刺激的景象,例如日出日落、雨露風晴,對牠們來說都是徹底的驚喜,沒有一刻的重復,沒有一刻的白費。”

傳鷹心中訝然,不禁對她另眼相看,高典靜這個看法隱含哲理,卻又充滿悲哀的味道,心下暗自沉吟。

高典靜道:“你為什麽不問問你那些戰友的遭遇?”聲音細不可聞。

傳鷹霍地擡頭望來。

高典靜嚇了一跳,原來她竟然在傳鷹眼裏看到深刻豐滿的感情。

這類情緒通常都很難和這個凡事滿不在乎的浪子連在一起。

高典靜低聲道:“思漢飛已公布了直力行和田過客的死訊,並將他們的首級示眾,只有碧空晴僥幸逃去。”

兩大高手,一起命畢當場。

傳鷹知她與當地權貴非常熟絡,要得到這些消息,自非難事。

他盡力壓制自己驟聞這兩大高手的噩耗時那種悲痛。

傳鷹與他們雖不算深交,但各人肝膽相照,幾番出生入死,已建立深厚的感情,幸好碧空晴安全逸去,他對這慷慨激昂、豪邁不羈的好漢,特別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