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第十三章 湘果之謎

烏子虛策馬沖出城門,過吊橋,走上通往無終河的馳道。

守不住顓城了。

他一直不相信敵人能攻下顓城,可是這個信念已破滅了,剛才在城顛的湘夫人殿內,他找到城主以宛劍自戕的屍身,還有服毒自盡的可憐妹子。一切都完了。他自己的生命亦在消逝中,疫毒正侵蝕他的身體,唯一的希望是能支持到返回城去。

“轟!轟!轟!”

驚雷閃電充天塞地,狂風肆虐,暴雨無情的鞭撻著無終河原,箭矢般迎頭照臉朝他射來。

天空變得昏黑濃濁,烏雲疾走,風勢短促而疾勁,林木瘋狂的擺動,地面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天地的狂暴像全聚集到這片河原區,他感到自己完全孤立無助,倚賴的只是心中燃燒著的愛火。

自從在蒼梧見到她,他對她的愛從沒有減退過,只是九年來他只能把對她的愛埋藏在內心深處,他怕看她怨郁的眼神,他知道她明白自己,他亦明白她。

現在城主死了,他對她的愛像山洪爆發,再沒有人力能抵擋。可是死神正緊緊攫住他們,如果沒有回天之術,她會死得很慘。

唯一可改變她悲慘命運的,就是湘果。

閃電下劈,在離地面只有半丈的近處爆閃電火,天地煞白。烏子虛猶如一個盲人,純憑感覺策馬奔馳,狂怒的風雨在四周咆哮,雨水刺痛他的臉,迷住了他雙眼。

河水激流奔騰的聲音傳入耳中,烏子虛策馬收韁,終抵無終河旁。

對岸本是綿延無盡的敵人營地,現在見到的只有電光和暴雨。

烏子虛拔出插在馬側的寶劍,想到城主正是以此劍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不是用來采摘仙果,不由百感交集。

狂暴的湍流裏,閃動著一團忽明忽暗的奇異金芒,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如此奇景,上一次已是十年前的事。

湘果湘果!你是否真像傳說般神奇,能起死回生,令人變成天上的神只?

烏子虛奔到河邊岸旁一塊大石處。

他知道對岸的敵人正注視著,任誰都不肯錯過眼前壯麗詭異的情景。

烏子虛狂喊一聲,投進無終河去。

“轟隆!”一道電光劈在他剛才立足處,大石立化粉碎。

烏子虛攜劍投入冰寒的河水裏,湍流的力量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入水不到半丈便被急流沖得身不由己,不辨方向位置的翻滾,正心叫完了,倏地撞上大片柔軟的東西,化去了沖擊的力道,當醒悟被水沖得撞上夫人樹時,肩膊已撞在樹幹處,痛得他連喝幾口水,一陣暈眩。

下一刻他已憑驚人的意志力往上攀去,金光閃現,他不顧一切的伸出左手,一把抓著湘果,一股水流把他沖得雙腳再纏不住樹幹,立要離樹而去,值此成功失敗系於一線的刹那,右手寶劍順水而揮割斷了果莖。

還未看清楚下一步該怎麽辦時,急流已帶得他往下遊去了,人的力量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的神智漸轉模糊,但心中似有個聲音,在鼓勵他千萬不要放棄。

忽然他又到了水面上,貪婪的吸了幾口氣,背脊傳來劇烈的痛楚,令他清醒過來,原來水流把他沖到岸邊去。眼看水流又要沖得他離開岸阜,烏子虛不知從哪裏生出神力來,舉起寶劍,硬插入岸邊的泥石裏去,借力登岸,全身乏力時,馬嘶聲傳入耳內,竟是愛騎追著他來了。

烏子虛急忙爬起來,順手拔出寶劍,撲到馬側,喘著氣嘔吐著河水,把湘果放入掛在馬側預先開啟了的寶盒,然後把突出的部分按回原位,再把寶劍插回馬側的劍鞘內去。此時他已接近虛脫,喉嚨像被烈火燒著,那種被疫魔活生生折磨的感覺,是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的。

忽感有異,原來寶盒上的七顆夜明珠,竟變得金光四射,奪人眼目。

烏子虛回過神來,不敢多想,辛苦的爬上馬背,再支持不住,伏在馬身處,死命摟著馬頸。

健馬長嘶一聲,放開四蹄,朝山城全速奔回去。

烏子虛的神智介乎清醒和昏迷間,只知雷暴正逐漸收斂,其他的事一概不知,一概不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馬速轉緩,最後停了下來,他睜目一看,已回到城內去。

烏子虛回過氣來,連忙下馬,寶盒仍是金光燦爛,光芒照人,烏子虛想也不想,取下楚盒,奔進通往石堂的門道。

走在門道時,他心中湧起奇異的感覺,似在不久前,在這裏曾發生過一些事,偏是沒法記得清楚。

石堂銅門往內張開,烏子虛忘掉了一切,直入石堂。

石堂的中央處,他最心愛的女子就躺在石床上,頭靠竹枕,如雲的秀發散垂兩旁。

烏子虛一看之下登時苦淚泉湧,她本是秀美清麗的花容布滿可怕的紅斑,睜而不閉的長眸再沒有半點生命的跡象,如此情況他近日來已見慣了,這是每個因疫症而亡的人的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