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三章 情有獨锺

辜月明返回君山苑,不出他所料,季聶提坐在廳堂裏,拿著他放在桌面紅葉樓十周年晚宴的請柬,神情若有所思。

辜月明在桌子另一邊坐下。

季聶提放下請柬,朝他望來,道:“發生了甚麽事?”

辜月明聳肩道:“我早說過甚麽事都不會發生,季大人相信了嗎?”

季聶提苦惱道:“和月明說話是很辛苦的事,月明總是要我難堪似的。我和你雖不算朋友,但怎都可算是合作的夥伴。我對你相當不錯了,你要我不驚動薛廷蒿的遺體,我照辦了,昨晚又借四弓弩箭機給你,你還想我怎樣呢?”

辜月明淡淡道:“或許因我性格孤僻,不懂得待人接物,但又或許是季大人慣了發號施令,慣了別人言聽計從,不敢有違。所以問題極可能是雙方面的,對嗎?”

季聶提啞然笑道:“有道理!很少人……不!是沒有人會對我這麽坦白。不過真的希望能和月明衷誠合作,因為眼前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辜月明斬釘截鐵的道:“除了與楚盒有關的事外,其他我絕不會理會。”

季聶提默然片刻,點頭道:“好!我尊重月明的決定。我就只問月明關於楚盒的事。那個假冒郎庚的人,是不是五遁盜?”

辜月明道:“絕無疑問。至於為何又忽然出現另一個五遁盜,還偷去了錢世臣的天女玉劍,那就連真正的五遁盜也莫名其妙,不明白誰肯這樣幫他的忙。”

在此事上,他必須為烏子虛隱瞞。如果季聶提曉得楚盒上其中一顆夜明珠落在烏子虛手上,那任他辜月明如何解釋,也沒法說服季聶提不去動烏子虛,因為季聶提會斷定烏子虛已得到楚盒,而這肯定亦是錢世臣的看法。誰會相信烏子虛的夜明珠是“拾”回來的呢?

只有兩個人會在此事上相信烏子虛,一個是他辜月明,另一個是阮修真,只有他們明白,在雲夢女神的巧妙安排下,甚麽怪誕離奇的事都可以發生。

季聶提沉聲道:“根本沒有另一個五遁盜,失竊的事是錢世臣故布疑陣,為的是令大河盟失去捉拿五遁盜的理由。對嗎?”

辜月明點頭道:“非常合理。”

季聶提道:“可是錢世臣為何要維護五遁盜,這樣做對他有何好處?”

辜月明暗叫糟糕,季聶提這麽抽絲剝繭的追問下去,如何招架。雲夢女神這招固然巧妙,卻害苦了他。更不妙的是季聶提實操控著烏子虛的生與死,只要季聶提向大河盟證實烏子虛是五遁盜,烏子虛肯定完蛋,他辜月明也不會好到那裏去。

解鈴還須系鈴人。

辜月明道:“現在沒有一件事是合情合理的,季大人該明白原因。正如我說過的,因為五遁盜有神靈護著他,所以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他,明明劫數難逃,偏又安然渡過。”

季聶提木無表情的道:“真的奈何不了他嗎?”

辜月明漫不經意的道:“季大人有甚麽辦法呢?”

季聶提沉吟片刻,臉色微變的道:“你說得對。我要收拾他,說句話便成,可是偏偏我卻不可以說這句話,且還要維護他,不可讓他落入大河盟的手上,因為皇甫天雄和丘、阮兩人有秘密協議,只要把五遁盜交到皇甫天雄手上,皇甫天雄會把大龍頭的位子讓予丘九師。”

辜月明暗抹一把冷汗。他是很少為人擔心的,但他現在真的是為烏子虛又渡過一個難關而欣悅,不單是為了楚盒,更因他感到烏子虛極可能是他第一個,又或是唯一的“朋友”。

雲夢女神再一次顯示衪超凡的智慧,無有遺漏。所有人都沒有選擇,包括季聶提在內。

他明白季聶提色變的原因,源於內心的恐懼。像季聶提這類大半生處於權勢高位的人,慣於操控別人的生殺之權,忽然發覺真正能作主的人並非自己,而是冥冥中某股力量,命運再不是由自己控制,那感覺就像從高高在上的雲端直摔下來,絕不好受。

事實上,季聶提極可能已“注定”死在他手上。他與季聶提並沒有私怨,不過在現今的形勢下,他必須殺季聶提,當機會來臨時,他會毫不猶豫的這樣做。

道:“季大人直至此刻,仍是把找尋楚盒放在次要的位置。”

季聶提往他瞧來,沉聲道:“楚盒內盛的究竟是甚麽東西?”

辜月明道:“肯定不是普通凡寶。到了鳳公公這把年紀,已沒有甚麽奇珍異寶能打動他。且如是一般凡物,怎能勞動神靈?”

季聶提一副深思的神色。

辜月明清楚掌握到他的心態。一直以來,季聶提都不把古城楚盒放在心上,他的精神集中在現實的問題,離不開爭權奪利。到昨夜烏子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安渡難關,季聶提又發覺連自己都奈何不了烏子虛,不得不認真思索鬼神的問題。這正是辜月明曾經歷的過程,由不相信變為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