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六章 幻術美人(第3/4頁)

丘九師聽得呆了起來,忽又嘆道:“我真希望能狠下心來逼辜兄作生死決戰,卻沒法在此刻視辜兄為敵人,希望情況不會朝這個方向發展。”

又皺眉道:“為何在半天之內,辜兄有這麽大的改變呢?”

辜月明語氣堅定的道:“這個恕辜某無法作答。”

丘九師離座起立,微笑道:“那我丘九師無話可說了。辜兄說得對,我們正陷身迷局裏,沒有人曉得最後的結果如何。請了!”

說罷掉頭去了。

辜月明暗嘆一口氣,他實在不願與丘九師為敵,可是他卻直覺感到,與丘九師的一戰避無可避。

丘九師會是那個能殺死自己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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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子虛躺在床上,心內思潮起伏,亦知道有點害怕進入夢鄉,那是個他沒法為自己作主的地方。

他今夜成績驕人,一口氣完成兩幅美人畫,個中情況自是旖旎香艷,色迷人醉,尤幸他仍能保持一點不昧的清醒,曉得自己絕不可越界,否則將失去對美女的興趣,失去寫畫的動力,完成不了八美圖,沒法和錢世臣交易,還要落在大河盟手上,一切完蛋。

他自己心裏明白,八美圖已變成他賣珠行動外另一個必須完成的目標,這是一種對生命和自己負責任的態度。紅葉樓由周胖子、百純、艷娘、甚至蟬翼和一眾入畫美人兒對他的期望,合而形成一股無可抗禦的督促力量;加上創作本身動力的洪流,他是不會窩窩囊囊的半途而廢,縱然明知八美圖完成之日,就是他失去護身寶符之時。

那個叫雙雙的雜耍女郎,對他的吸引力竟不在百純之下,像百純那樣的出色美女,已是平生首遇,而如此級數的美女,竟一下子遇上兩個,確是異數。

難道自己的苦難終於過去,變得時來運到?他一直追尋某種東西,會不會從她們其中之一得到呢?他期望那考驗一刻的來臨,就是在與“她”共度春宵後,是滿足和戀棧;又害怕那一刻的來臨,怕是再一次的失望。

即使在青樓縱情享樂、醉生夢死的時候,他內心的最深處仍是痛苦和空虛,那是任何歡樂沒法到達密藏於最深處的禁地,也是他生命最大的缺陷。

他想到辜月明,從辜月明聯想到親手畫出來的古戰車美女,不明白為何辜月明在觀畫時看到異象,自己這個創造者反一無所得。

古戰車女神在他腦海浮現,愈趨清晰,逐漸占據他的心神。

迷迷糊糊間,他又踏足山城的墻頭處,一切是如此理所當然,他不感絲毫異常,仿佛這才是他該置身之處,是他的家園。

他沒有碰到任何人,忽然踏足偏離城墻的石板路上,前方出現一座似是神廟的建築物,廟前有個廣場,天色倏地轉黑,一輪明月在頭上露出仙姿,廣場的石板在月色下閃閃生輝,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天地寂然無聲,只有他的腳步聲發出空洞的回響。

他是不由自主的朝神廟的正門走去,正門上有個石橫匾,刻著四個大字,奇怪的是怎也看不真切,沒法認出是甚麽字。

後方忽然傳來女子的嘆息聲,烏子虛心神劇震,轉身望去。

天空變得寬廣深邃,明月失去了芳蹤,代之是嵌滿幽暗夜空的星辰。在廣場盡處,出現一團光芒,在芒彩的渾沌深處,隱見一焯約動人的女子倩影,從她身上發射著陣陣光彩奪目的漣漪,擴散往四周無盡的黑暗裏。

廣場消失了,只余沒有窮盡的黑暗,美麗的倩影在燃燒著光和熱,正緩緩朝他遊移過來,情景詭異動人。烏子虛用盡目力,仍沒法看清楚女子的面目,想迎前看清楚點,卻失去移動的力量。

一個女子的聲音在他心內響起,道:“喚我的名字!喚我的名字!”

烏子虛生出狂呼大喊的激動,可是說到口邊的一句話怎也沒法嚷出來,心中充滿激情和悲傷。

狂叫一聲,醒了過來。

烏子虛從床上猛坐起來,一切如前。

窗外隱隱傳來湖水拍打岸阜的聲音,夏蟲嗚叫,還有塘蛙“幗幗”的雄壯唱和,此起被落,似永遠不會休止。

這才發覺自己淚流滿面。

他從未如此失落和痛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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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女立在雨竹閣外湖旁一塊大石上,風從湖面吹來,拂得她衣袂飄揚,似可乘風而去。

當她把舅舅埋葬在雲夢澤內的一刻,她感到她的希望也被埋葬在那裏。

她有個感覺,爹已經死了,死在十年前那場發生於雲夢澤的災劫裏,否則他定會設法尋找她們母女。她深信實情必是如此。

殺死辜月明後,她會返雲夢澤去,先拜祭舅舅,然後於七月十四那日搜索古城,不論能否找到古城,她會在那日的最後一個時辰服下帶在身邊的毒丸自盡,分別只是在城裏,還是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