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渾身解數

朱元璋見韓柏臉色大變,還以為他是關心租國,坐回書桌後的龍椅裏,心中暗贊。

韓柏眼中奇光迸射,往朱元璋望去。

朱元璋心中一凜,喑忖為何這青年忽地像變了另一個人般,這種異況。

以他閱人千萬的銳目,還是初次遇上。

韓柏冷哼一聲道:“臥榻之側,豈容……嘿……豈容他人睡覺,噢!對不起!這兩句貴國的話很難記,我只大約記得那意思。”

朱元璋點頭道:“專使的祖先離開中原太久了,不過你仍說得那麽好,實是非常難得。朕若非因你和朕是同種同源,亦不會邀你到這裏來,共商要事。”頓了頓一掌拍在案頭處,喝道:“朕恨不得立刻披上戰袍,率領大軍渡海遠征東瀛,可恨有兩個原因,使朕不敢輕舉妄動。”

韓柏暗忖今次若想活命,惟有以奇招制勝,壯著膽子道:“第一個原因小使臣或可猜到,是因皇上剛新立了儲君,牽一發動了全身,所以不敢遽爾離開京師,不過皇上手下大將如雲,例如命燕王作征東的統帥,豈非可解決了很多問題嗎?”

朱元璋出神地瞧了他好一會後,平靜地道:“假若燕王凱旋而歸,會出現什麽後果?”

韓柏一咬牙,死撐下去道:“皇上不是說過絕情絕義嗎?看不順眼的便殺了,清除一切障礙,不是可安心禦駕親征嗎?”站在他高句麗專使的立場,他實有大條道理慫恿朱元璋遠征東瀛,去了對高句麗的威脅。

朱元璋眼裏閃動著笑意,忽地用手一指放在桌子對面側擺在左端的椅子道:“朕賜你坐到那椅子裏!”

韓柏依禮恭身謝過後,大模大樣坐到椅中,和朱元璋對視著。

朱元璋搖頭失笑道:“近十年來除了虛若無外,朕從未見過有人在朕面前坐得像專使般安然舒適了,那感覺非常新鮮。”

韓柏尷尬一笑道:“小使臣給皇上的胸襟和氣度弄得連真性情都露出來了。”

朱元璋忽然嘆了一口氣,道:“人非草木,執能無情。朕已做得比一般皇帝好了……”擡頭兩眼盯著韓柏道:“在這世上,有幾個人是朕難以對他們絕情的,這事朕從未向人提及,現在卻有不吐不快之感,專使聽後,若向任何人說出,我會不顧一切以最殘酷的極刑把你處死,即管你逃回貴國,朕亦有把握將你擒來,因為我擁有的是天下最強大的力量。”。韓柏道:“皇上不必威嚇本使,我可以擔保不會半句出去,為的不是怕死,而是皇上竟看得起我樸文正是可傾訴的對象。嘿!皇上不是說過我很真誠嗎?”

朱元璋眼中射出淩厲的神色,好一會後才點頭道:“說得好!你果是忠誠之輩,更絕非貪生怕死之徒,否則你不敢如此和朕對話。”

再嘆了一口氣道:“我最怕的是朕的兒子燕王,因為在我二十六個兒子中,朕最疼愛的就是他,才拿他沒法,總覺虧欠了他似的,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韓柏想不到朱元璋說出這麽充滿父性的話,呆了半晌才道:“那皇上何不索性立他為太子?”

朱元璋似忽然衰老了幾年般,頹然道:“朕身為天下至尊,必須以身作則,遵從自己定下來的規矩,依繼承法行事。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保存明室,其它一切都可以不顧。”頓了頓再嘆道:“朕出身草莽,沒有人比朕更清楚蟻民所受的痛苦,實不願見亂局再現。”

韓柏摸不清他是否在演戲,聳肩道:“小使臣明白皇上的心意了,不知那另八個皇上不能對之無情的人是誰?”

朱元璋笑道:“有兩人你絕對猜不到,都是朕心儀已久,只恨不能得見的超凡人物,那就是當今武林最頂尖級的兩位高手‘覆雨劍’浪翻雲和‘魔師’龐斑,他們都是和朕同等級數的人,只是在不同的領域內各領風騷吧了!”

這答話大出韓柏意料之外,又呆了半晌方曉得說道:“我還以為皇上最憎惡就是這兩個人呢!”

朱元璋眼中神光一閃,道:“專使真的對中原武林非常熟悉。”

韓柏心中一凜,知道朱元璋對他動了疑心,若無其事地一笑道:“陳公最愛和江湖人物打交道,所以最愛談江湖的事,本使不熟悉才怪哩!”

朱元璋釋去懷疑,欣然道:“專使說的是陳今方吧!這人是個難得既有才能,亦肯為百姓著想的好官,又在家中憋了多年,辦起事來會格外落力,朕正打算重用他。”

韓柏給弄得糊塗起來,難道對付陳今方只是楞儼的事?與朱元璋沒有半點關系,臉上裝出喜色,道:“小使臣可否把這好消息告訴他?”

朱元璋龍顏一寒道:“絕不可以,若你私下通知他,朕必能從他的神態看出來,那時朕一怒下說不定會把你變成太監,教你空有四位夫人,亦只能長嘆奈何。”說到最後,嘴角竟逸出一絲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