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萬念俱灰

乾虹青安坐椅內,平靜得令人驚訝。

戚長征坐到她左側的椅裏,想說話,忽地哽咽起來,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乾虹青伸出纖手,按在他掌背上,淒然道:“長征:我還以為你是永遠不會流捩的鐵漢。”

戚長征離開椅子,在她膝前跪下,像小孩子般埋入乾虹青懷內,哭道:“是我害了他,也害苦了你,毀了青姊的幸福。”

乾虹青疼憐地摸著他的頭。以異乎尋常的語氣道:“這種話是不應由你口中說出來的,戚長征何時變得這麽婆媽?這三年來我學了很多以前不懂的道理,學懂如何去愛一個人,如何去給予。”

戚長征痛哭一會後,坐手搭在扶手處,撐起身子,道:“這血仇我定會銘記心中的!”乾虹青俏臉閃著聖潔的光揮,取出絲巾為這年青高手揩去跡,搖頭道:“我從未見過封寒這麽關切一個人,聽到你有難,立即不顧一切趕去援手,他曾要求我不要跟他去。因為他知道能活命的機會並不大。所以他是求仁得仁,橫豎遲早會死,何不馬革裏。而且他的一死,換回了這麽多寶貴的生命,假若要再選擇一次,我也定會要求封寒這麽做。”

戚長征感動地道:“青姊……”

乾虹青微微一笑道:“至於報仇一事,更不須提在心上,以致影響了你刀道的進展,人世間的鬥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外如此而已:假若你心中充滿悲怨和仇恨,青姊第一個不原諒你,我要你永遠是那個灑脫不驕。放手而為的江湖硬漢,知道了嗎?”

戚長征沉思了一會,點頭道:“青姊教訓得好:我明白了!”乾虹青湊過香,大有情意地在他上輕吻了一口,淡淡道:“我和封寒離合後。曾在一間清靜的佛堂寄居了三天,我很喜藏那裏的環境,你可安排我到那裏安居,假若我喜歡那種生活,便會在那裏住下來,若你有閑,可帶柔晶、碧翠,紅袖等來看我。”

戚長征一震道:“青姊!”乾虹青微笑道:“封寒在生時,我有時也會想起你們,甚或你的義父,到封寧死了,我才知道心中只有他一個人。唉:現在我才明白浪翻雲對紀借惜的那種情意。你若是真的愛惜青姊,就莫要說任何想改變我決定的話。我每天都會在佛堂為封寒和你們念佛誦經,這豈非比隨封寒而去更有意義嗎?封寒既不想虹青死,青姊自然要乖乖的聽他臨終前的囑咐。”

戚長征站了起來,伸手按在她香肩上,俯身在她臉蛋各香一口後道:“青姊:長征尊重你的決定,我現在立即與義父商量。盡快把你送到那佛堂去,讓你避開江湖的仇殺鬥爭:有遠再接間不到這方面的事。”

乾虹青站了起來,貼入他懷裏,低聲道:“長征:摟緊我。青姊會記著你們。”

戚長征抱著她,眼淚忍不住再次泉湧而出。

秦夢瑤的眼神變得深邃無盡,回到過去某一遙遠的時間片段去,道:“凈念宗和慈航靜齋成立於唐初,初祖天僧和地尼乃同門師兄妹,有緣卻無份,可是他們的想法都非常接近,就是不囿於一教一派。以廣研天下宗教門派為己任,希望能尋出悟破生死的大道。”

韓柏心中恍然,難怪秦夢瑤連春畫都不避,原來背後竟有著如此崇高的理想。

浪翻雲微笑道:“只要肯翻歷史一看,歷代成宗成教者,莫非當時代不屈於傳統權威的改革者,孔子老莊莫不如是。釋迦若臣服於當時的主流思想,也不能有此成就。可知破始而後能立,可惜他的徒子徒孫,卻學不到釋迦之所以能成”怫“的最關鍵一點,成為不敢質疑權威的奴才,若傳鷹整天敲經念佛,又何能力闖新境,破空而去,成千古典範。”

秦夢瑤嬌軀微震道:“想不到大哥的看法和恩師如此接近,難怪思師生前嘗有言,說天下間有兩個人是她白問無法抗拒的,一個是龐斑,另一位就是大哥了。”

範良極一呆道:“言靜庵從未見過浪翻雲,怎知他是怎樣一個人,單聽傳言,怕不是那麽靠得住吧!”秦夢瑤微微一笑道:“恩師為了測試大哥的深淺。曾三次下山去看大哥,三次都迷不過大哥的法眼,使恩師不得不服氣,這是極端秘密的事,若非夢瑤下山前蒙恩師告知,連我都不知大哥竟和恩師曾有往來呢。”

韓陳範三人大感興趣,詢問的眼光全落到浪翻雲身上。

浪翻雲合著笑意的眼光掃過三人,沒有說話。

範良極心癢癢道:“老浪你若不把其中情況一絲不漏說出來,我們立即拉倒,剩下你一個人到京裏去歷險。”

浪翻雲失聲道:“這是否叫作威會?”再看了範良極那堅決的模樣一眼,嘆道:“我看你最愛的不是偷東西,而是偷人的秘密隱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