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雨欲來(第4/4頁)

忽地一齊仰天長笑起來。

這上下兩代兩個人,三年前雖說放棄了成見,和洽相處,但互敬有余,親愛不足,可是在目下這等動輒死別生離的非常時期,死去已久的“叔侄”情,終於復燃。

淩戰天嘆道:“還是那個小鬼頭。”心中湧過在上官鷹的小時逗玩他的種種情景。

上官鷹激動地道:“只要能換來二叔這句話,小鷹便覺得這些日來冒的風險,是沒有白熬了。”

淩戰天冷哼一聲道:“我早勸過你不要隨便離開怒蛟島的了。”

上官鷹忍著心中歡悅再肅容道:“小鷹知罪!”

淩戰天“咦”了一聲,道:“大哥在那裏?”

翟雨時分外恭敬地道:“浪首座說過他會追上我們。”

淩戰天不滿地搖搖頭,眼光轉往戚長征身上,奇道:“長征!你一向最多話,為何直到此刻一句也未聽你說過?”

淩戰天顯然心情大好,否則也不會一反慣例打趣這些後生小輩。

戚長征正容道:“幫主和副座在上,戚長征有一個請求,務請答應。”

這次連翟雨時和上官鷹也齊感愕然,他們都聽出戚長征語調中所顯示出來的堅決意味。

淩戰天臉色一沉道:“不好聽的話,最好別說。”他也感到事情的不尋常。

戚長征堅決地道:“這事不能不說,不能不做!”

淩戰天臉色由沉轉寒,冷冷望著戚長征。

在一眾後輩裏,他最喜歡的便是這爽朗磊落的青年,此子剛中帶柔,粗中有細,是習武的罕有奇材。

上官鷹道:“有話便說出來吧!何用忸怩?”

翟雨時截入道:“匹夫之勇,長征你須三思而後行。”

戚長征嘆道:“雨時你定是我肚內的蛔蟲,否則為何沒有一件事能瞞過你。”

上官鷹猛然醒悟,臉色一沉,怒道:“怎麽?你竟是要去找馬峻聲算帳?”

戚長征哈哈一笑道:“此不義之人險累我斷送了幫主和一眾兄弟的性命,戚某若不取他首級,怎能還厚顏留在怒蛟幫?”

瞿雨時緩緩道:“無論成敗,你可有想過那後果?”

馬峻聲在八派聯盟年輕一輩裏,聲勢如日中天,即使戚長征勝了,只會惹來與白道化不開的深仇,爭鬥火並,永無寧日。

尤其常現在怒蛟幫正處於孤立無援的劣境,問題便更嚴重。

戚長征道:“是非黑白,自有公論。”

上官鷹默默不語,他怎會不清楚戚長征的性格,假設他不批準戚長征此行,戚長征將再也不會快樂起來。

淩戰天雖未清楚事起因由,但已猜到幾分,喝道:“我不贊成!”

“戰天!讓他去吧!”

眾人愕然,往聲音傳來的江邊望去。

一名大漢拿著酒壺從江畔高及人腰的青草叢中坐了起來,正是劍動天下的“覆雨劍”浪翻雲。

戚長征全身一陣抖顫,叫道:“大叔!”

浪翻雲咕嘟“吞”下一口酒,冷喝道:“小子莫再多言!快向幫主請示。”

戚長征來到上官鷹跟前,待要下跪,上官鷹已一把扶著,輕道:“長征珍重!”

戚長征瞬也不瞬地深望著上官鷹,一聲長嘯,退了開去,轉瞬沒入江旁樹林裏。

浪翻雲霍地站起,淡然自若道:“三年內若此子不死,他的成就將會超越‘左手刀’封寒,成為當今刀法第一大家。”

眾人心中一陣激動,能得浪翻雲如此贊許,戚長征死而無憾。

淩戰天一愕道:“大哥的看法,我絕對同意,但是他能活著回來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

上官鷹默不作聲,眼神閃著憂色。

浪翻雲微微一笑道:“只有能人所不能,才能超越其它人,沒經烈火燒煉的刀,又怎能保持刀的鋒利;沒有痛苦流血的人,又怎可保持人的鋒利。”

他說罷又喝了一大口酒,平靜地道:“好了,回家吧!”

淩戰天愕然望向他。

翟雨時將頭垂下,避過淩戰天的目光,他也如淩戰天般看破了浪翻雲要回家背後的情由,但他不想淩戰天曉得他的才智竟達到這地步,在他面前,翟雨時總是收斂鋒芒,那幾乎成為了一種習慣。

浪翻雲決定了挑戰天下無人敢惹的魔師龐斑。

淩戰天道:“大哥與龐斑一戰如箭在弦,勢所難免,我便和大哥回島去痛飲他媽的十晝十夜,預祝大哥旗開得勝。”

浪翻雲啞口失笑道:“得勝得敗尚是言之過早,不過說到喝酒,你便一定喝不過我,怕只怕素素到時不肯放你過來跟我如此喝酒。”

上官鷹心頭一陣激動。淩戰天才是浪翻雲的真正知己,從浪翻雲一句話,便猜出浪翻雲欲在與龐斑決戰前,重溫和亡妻惜惜生前共處過的物事;島上孤雲、洞庭夜月,濤聲擊楫,寒露濕衣。所以他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