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機之夜

燕飛伏在統領府附近一所大宅主堂的瓦脊上,靜候近半個時辰,仍沒法潛進統領府去。

統領府燈火通明,人影憧憧,明崗暗哨,警備森嚴,尤過當日榮陽城慕容垂的行宮,其時大雪漫漫,現在卻是皓月當空,令潛進去的難度大增,即使以燕飛之能,也感無計可施。

自劉牢之回府後,便不住有人進進出出,可見劉牢之正出盡全力維系軍心,以對抗劉裕的分化,他召來各大小將領訓示說話,令燕飛的如意算盤再打不響,因沒法弄清楚劉牢之心中懷疑的魔門內奸是何人。

但燕飛仍全神監視著統領府的動靜,如劉牢之忽然大舉出動,便可以先一步通知劉裕,讓他能早作打算。

今夜是危機四伏的一夜,只要劉牢之把心一橫,將出現血洗廣陵的場面,姑不論劉裕生死,由謝玄一手創立的北府兵將告四分五裂。

此時一隊人馬馳出統領府,領頭者高頑瘦削,雙目閃閃生光,頓時吸引了燕飛的注意。

燕飛之所以特別留心此人,不但因為他的警覺性比其它人高,更因他舉目掃視街上和附近樓房的情況時,雙目隱泛異芒,令燕飛生出似曾見過的感覺。

當他記起曾在譙奉先的眼內發現過同樣的芒光時,燕飛心中大喜,暗忖得來全不費工夫,哪敢猶豫,忙跟縱去了。

何無忌府內不住傳來大批兵衛走動布防的聲音,顯示何無忌手下兵將正進駐府內,劉裕仍安靜的坐在書齋內,似乎外面發生的事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劉裕的內心感到出奇的平靜,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等待最會折磨人,但他苦待復仇的時候終於過去了,現在他正在復仇之路邁進,與劉牢之更是短兵相接,正面交鋒。

這是一場奇特的決戰,比拼的是軍心所向和兩人的號召力。

關鍵處在於桓玄能否於明天攻陷建康。

想想也覺荒謬,自己本身的成敗,竟系於頭號敵人桓玄的勝利上。

北府兵內,不論上下,均知劉牢之是采取隔山觀虎鬥,坐享漁人之利的策略。但假如劉牢之預計落空,建康軍根本不堪一擊,劉牢之便成作繭自縛,他在北府兵內的聲譽將徹底崩坍。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劉裕將成北府兵將的唯一選擇,只有他才可挽狂瀾於既倒,追隨劉牢之的人只會成為劉牢之的陪葬品。

自己的預測會落空嗎?

劉裕心中苦笑。

他是不得不行險一博,因為他負擔不起任何延誤。只有趁桓玄陣腳未穩之際,領導北府軍全力反撲,方有擊敗桓玄的機會。

如讓桓玄穩霸建康,封鎖上遊,再派大軍來攻打廣陵和京口,那他劉裕將只余待宰的分兒。

想到這裏,魏泳之來了,隨行的還有劉裕相熟的將領彭中。

彭中令劉裕想起王淡真,當年他送王淡真到廣陵去,便在半途上與他率領的一支巡軍相遇。那時彭中仍只是個校尉,現在看服飾便知他晉升為副將,比魏泳之只低一級。

三人見面,均有仿如隔世的感覺。

坐好後,魏泳之豎起拇指道:“劉帥你真有本事,競能壓著劉毅那狂妄自大的小子,從他手上奪得海鹽的兵權,改寫了與天師軍的戰果。我們剛在興致勃勃談論你戰功當兒,忽然你又在廣陵出現,還收伏了老何,教他為你賣命。現在誰還敢不相信你的『一箭沉隱龍,正是天降火石』的讖言。哈!我們各兄弟均以追隨你為榮,沒有人比我魏泳之更清楚你做了其它人沒可能辦到的事。”

劉裕道:“不要誇獎我,我只是有點運道吧!”

彭中曾是他的青樓夥伴,說起話來沒有顧忌,笑道:“不是一點運道,而是鴻運當頭,將來你飛黃騰達,至要緊不忘我們這班乎足,定要來個論功行賞。”

魏泳之聞言大笑。

劉裕頓感輕松起來,向彭中笑道:“你這小子升了職,人也風趣起來。”

魏泳之道:“不要小覷小彭,他在與天師軍之戰中當水師的先鋒船隊,大破天師軍的賊船隊,故能連升兩級。他奶奶的,今時不同往日,小彭已是水師中最有實力的猛將之一。”

劉裕一雙眼睛立即亮起來,道:“水師?”

魏泳之道:“這正是何大人特別著我帶小彭來見你的原因,廣陵水師分十二隊,小彭正是其中一隊的指揮將,手上有十二艘戰船,現在全體投歸你老哥的旗下,任憑差遣。”

劉裕的目光移往彭中。

彭中興奮的道:“告訴你也不相信,我已和手下們商量過,大家一句異議也沒有,以後我們便跟著你了。”

劉裕心中大喜,手上忽然多了十二艘戰船,局面立時截然不同。自己今次策動的“兵變”,開始有成績。

三人商量妥行事和配合上的細節後,劉裕向魏泳之問道:“孔老大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