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刺殺行動

劉裕返席坐下,不知如何,包括王弘在內,眾人都感到他和先前有點不同,卻又說不出不同在何處。

王弘道:“剛才你到外面去,我們借機會交換意見,都認為該對你坦白點,說出我們的心聲,讓劉兄進一步了解我們。”

檀道濟道:“由我代表大家把話說出來。我們六個人之可結成意氣相投的朋友,是因為我們和其它高門子弟,有一個很大的分別,就是我們均認為不能如此荒唐下去,有很不妥當的感覺,而天師軍的勢力擴張得這麽快,也令我們心中響起警號。對司馬氏朝廷我們已經絕對失望,對桓玄的所作所為也不敢恭維,所以劉兄是我們最後的一個希望。”

劉裕平靜的道:“你可知若這番話傳入司馬道子耳內,你們六位肯定不得善終。”

郗僧施道:“只要我們表面上保持消極隱遁的名士生活方式,是不會有人懷疑我們的。剛才我們是故意裝出放縱的樣子,讓劉兄親睹。而剛才看劉兄的神情,肯定被我們騙倒了,深信不疑我們是無可救藥的高門子弟。”

劉裕為之愕然,想不到適才親眼所見的竟是個幌子。眼前六人不但是建康新一代名士裏“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有心人,且是懂得謀術的有志之士。不過心忖也確實難怪自己走眼,因為他的心神全放在殺幹歸一事上。

王弘道:“我們建康六友絕不會有賣友求榮的卑鄙小人,六人志向一致,請劉兄明白。”

劉裕曉得懷疑他們中有內奸一事,已深深傷害了王弘。說到底,王弘始終深具名士性情,不像他這般清楚人心的險惡。

毛修之道:“我本是四川大族,被另一大族譙縱害得家破人亡,而背後支持譙縱的,正是桓玄。此仇不可不報。劉兄已是我們唯一能指望的人,只要劉兄一句話,我們建康六友會全力匡助劉兄。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建康的政治,且我們人人身居要職高位,對建康年青一代更有很大的影響力,否則王兄不會因遭司馬道子之忌,致差點沒命。”

劉裕心中同意,他現在最缺乏的,正是建康高門的支持,特別是年輕一代的擁護。眼前正是一個打進建康高門子弟圈子的一個機會,但他真的可以完全信任他們嗎?如果他們之中確有人暗地為桓玄出力,只要把今晚他說的話泄漏予司馬道子,來個借刀殺人之計,他肯定完蛋大士口,還會死得很慘,屠奉三、宋悲風等全要陪葬。

可是如果他不接受他們,向他們的滿腔熟誠澆冷水,後果同樣堪虞。

殺幹歸當然重要,但他們的“投誠”亦是舉足輕重,影響到將來的成敗。他們看中劉裕,是因為他在軍中的影響力;而自己看上他們的地方,便是他們在建康政壇上的實力。軍事政治,缺一不可。

劉裕忽然道:“郗兄為何不把煙管點燃,享受吞雲吐霧之樂呢?”

眾皆愕然,不明白劉裕在談正事之際,為何忽然扯到無關的事上去。

郗僧施苦笑道:“我是想得要命,可是今晚有不準服藥的規矩,我只好忍著。”

一直很少說話的朱齡石笑道:“郗兄煙管裝的並非普通煙絲,而是非常難求的‘流丹白雪’,是丹家以七返九還的文武火提煉而成,最佳服食方法莫如燃燒後吸取其煙氣,服後神清志明,煩惱盡去。”

檀道濟訝道:“劉兄為何忽然問起此事來?”

劉裕道:“郗兄這‘流丹白雪’,是否新近才得到呢?”

郗僧施大奇道:“劉兄怎猜到的?我是今天才以重金向李淑莊購入一小瓶,這好東西在建康長期缺貨,而今次更是最上等的貨色。”

劉裕沒有直接答他,再問道:“你們在我來之前服用過了嗎?”

朱齡石答道:“只是人人淺嘗一口,本待劉兄到來,讓劉兄可以品嘗個中妙趣,讓大家可以開懷傾談,拋開所有顧忌。”

劉裕又道:“郗兄通常在什麽情況下,吸服此丹藥呢?”

眾人開始感到劉裕鍥而不舍追問這方面的事,其中大有深意。只有王弘明白到可能與敵方用毒有關。

郗僧施道:“當然是在清談的場合裏,沒有這東西,總像缺了什麽似的。”

檀道濟道:“請劉兄明白,對什麽五石散、小還丹諸如此類的丹石,我們早停止服用,惟獨這‘流丹白雪’,我們仍有興趣,是因其沒有什麽後遺症。”

劉裕笑道:“那麽李淑莊豈非最清楚建康名士服藥的情況?”

諸葛長民點頭道:“劉兄思考敏捷,實情確是如此,而我們仍不斷向她買此藥,也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當點燃雪粉時,其香氣可遠傳開去。”

劉裕整個人輕松起來,笑道:“言歸正傳,各位該明白我現在艱難的處境,是不能輕信別人,幸好我找到了一個大家可推心置腹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