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枉作小人

劉裕一覺醒來,天已大白。

自淡真死後,他少有這麽躺到床上立即不省人事,再睜眼時便天明。昨晚和屠奉三見過司馬元顯,果如他所料,司馬元顯感到兩人真的當他是戰友、尊重他,所以對合作之事比以前更積極。

司馬道子父子現在最大的恐懼是桓玄,而屠奉三則是深悉桓玄的實力和策略的人,其用處顯而易見。兼且屠奉三是人人害怕的人物,又對荊州的情況了如指掌,如此人物肯為晉室效力,當然大受歡迎。

劉裕心中浮現出謝鐘秀的花容。

他真的可以對她的苦難視若無睹嗎?若淡真在天有靈,自己對她的摯友袖手旁觀,她會怎麽想?玄帥又會如何看他?他劉裕之有今天,全賴謝玄一手提拔照顧有加,而他卻為了功利,任由謝鐘秀受苦,算什麽英雄好漢,對得住良心嗎?

連宋悲風這愛護謝鐘秀的人,也勸他絕不宜插手她的事,可知如他管謝鐘秀的事,情況是如何嚴重。

劉裕坐在床沿,大感矛盾。

內心一個聲音警告他必須以大局為重,另一個聲音卻罵他對不起玄帥和淡真;罵他是懦夫。

謝鐘秀牽涉到高門寒門不可逾越的分隔,更直接關系到司馬元顯,一個處理不好,會毀掉他千辛萬苦才在建康爭取得來的生存空間。換言之一切都會完蛋。

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想到這裏,他忽然想起卓狂生。心中升起一絲希望。對!只有瘋狂的荒人,才會想出瘋狂的辦法,去做瘋狂和明知不可為的事。

宋悲風的聲音在門外道:“小裕!是時候去見劉毅哩!”

劉裕跳將起來,匆匆梳洗,見劉毅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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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龍在洞庭湖破浪面行。

郝長亨奉召來到艙廳,聶天還正神態悠閑的在喝茶,看來心情極佳。

聶天還道:“坐!”

郝長亨請安後,在他對面坐下。

聶天還親自斟茶給他,隨口問道:“你的新‘隱龍'進展如何?”

郝長亨有點摸不著頭腦的道:“該可在這個月內舉行下水禮。”

聶天還連說了兩聲“好”,然後道:“桓玄的準備工夫已做得八八九九,隨時可以動手,你有什麽意見?”

郝長亨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只要桓玄除去殷仲堪和楊全期,憑荊州之力,足可攻陷建康,為何要如此巴結我們呢?”

聶天還欣然道:“桓玄當然有他的如意算盤,首先可以去了我們這個如芒刺在背的禍患,令他沒有後顧之憂;其次是不宜出手的便交由我們去為他出手,例如大江幫。至於我因何肯與他合作,道理很簡單,因為沒有桓玄點頭,我們是奈何不了江海流的。荊州緊鎖著我們到大江去的所有出口,只有借助桓玄的力量,我們才可把勢力擴展到南方所有水道去。”

又微笑道:“告訴我,我們最近幾個月的收入情況如何?”

郝長亨道:“自大江幫退往邊荒集後,我們每個月的收入都有明顯的增長。到上個月,收入比大江幫雄霸大江時增長了一倍,令我們有足夠的財力去做任何事。”

聶天還道:“這就是互相利用的好處,在桓玄攻陷建康前,我們仍可以保持良好的關系。”

郝長亨忍不住問道:“如桓玄當了皇帝又如何?”

聶天還雙目精光一閃,道:“桓玄要我助他攻打建康,必須先做到一件事,就是須把大江幫在邊荒的殘余勢力連根拔起,如此南方水道,將成為我們的天下。”

郝長亨道:“成為南方之主後,桓玄肯定會掉轉刀鋒來對付我們。”

聶天還微笑道:“若我沒算過此點,還用在江湖混嗎?桓玄這人心胸狹窄,寡情薄義,根本不是治國的人才,他憑什麽去收拾南方這個爛攤子?到時我們將成為桓玄外最大的力量,在民怨沸騰下,我們可效法昔日的漢高祖劉邦,以布衣得天下。明白嗎?”

郝長亨佩眼的道:“幫主確是高瞻遠矚。”

聶天還道:“在桓玄身邊,我還布下了一只非常厲害的棋子,肯定讓桓玄著道兒,所以你再不用擔心,最要緊做足準備的工夫。眼前當務之急,是殺死江文清,以證明給天下人看,與我們為敵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郝長亨道:“明白了!”

聶天還舒服的挨在椅背,舉茶道:“喝了這一杯,讓我告訴你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郝長亨忙把茶喝掉,好奇的道:“我正奇怪為何大清早起航回巴陵去,是否與清雅有關系呢?”

聶天還淡淡道:“高彥死了!”

郝長亨大吃一驚,連他自己也有點不明白自己的反應,為何不是驚喜而是害怕。深心處卻明白自己是因關心尹清雅,對他來說,與尹清雅的關系比親兄妹更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