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歸北府

巴陵城。

郝長亨坐在當地最著名的酒家,洞庭樓樓上臨街的桌子,目光投往街上的人車往來,卻是視而不見,正為尹清雅的事煩惱苦思。

他開始有點明白為何尹清雅會對高彥生出興趣了。

昨天他辦了個郊野遊獵會,邀請了十多個當地的年輕俊彥參加,這些兒郎來自附近郡縣,不是出身於本土的世家大族,便是富商巨賈的兒子,其中不乏文武全材者,經他精心挑選,各種人物都有,幾敢肯定尹清雅能看得上眼,只要她對任何一個生出好感,他便可以推波助瀾,撮合他們,好完成聶天還吩咐下來的重任。

他的預測只對了一半,俊彥們見到尹清雅便如蜜蜂見到蜜糖,個個爭相對她大獻殷勤,豈知她完全不為所動,不到半天便意興索然,喊悶離開。弄得他非常尷尬,難以交代。

問題可能出在尹清雅心上,就是比起高彥,這些人都變成悶蛋,了無樂趣。

不論邊荒集或其所處的邊荒,都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地方,無法無天,危機四伏。真正吸引她的該不是高彥,而是邊荒的刺激和危險,使她有新鮮的感受。高彥何德何能?怎可令心高氣傲的尹清雅對他傾心?高彥只因來自邊荒集,占上“地利誘人”的便宜。

但如何令她移情別戀,忘記這可厭的小混賬呢?

胡叫天來到他身旁坐下,臉布陰霾,神色沉重。

郝長亨為他斟酒,訝道:“天叔為何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什麽難解的事,長亨可否為你分憂?”又向他敬酒。

胡叫天默默幹了杯中酒,沉聲道:“荒人收復了邊荒集。”

郝長亨很想說幾句安慰他的話,可是想起自己亦是荒人的手下敗將,且輸得不明不白,窩囊至極點,豪言壯語立即卡在咽喉處吐不出來,只好為他斟滿另一杯酒。

胡叫天看著他注酒,有點意興闌珊的道:“恐怕接著來的一段長時間裏,沒有人能奈何得了荒人。”

郝長亨明白他說的是實情,卻知絕不可以附和他,更添他心中的恐懼。自成功擊殺江海流後,胡叫天一直郁郁寡歡,可知作臥底叛徒的滋味絕不好過。

正容道:“幫主已有周詳計劃對付大江幫,只要殺死江文清,大江幫將會潰滅。”

胡叫天嘆道:“現在的邊荒集再非以前的邊荒集,荒人已團結一致,我們要對付大江幫,等若與整個邊荒集為敵,再不像以前般容易。”

郝長亨冷哼道:“幫主昨天起程往江陵,應桓玄之約商量大事,邊荒集肯定是其中一個議題。天叔放心吧!我們必會找出破邊荒集之法,何況在兩湖天叔絕對不用擔心自身的安全,荒人敢來犯我們,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

胡叫天淡淡道:“聽說燕飛曾來過巴陵,是否確有其事呢?”

郝長亨心中苦笑,暗忖自己正為此事心煩。點頭道:“他確曾來過,且差點不能脫身。”

胡叫天朝他瞧來,沉聲道:“我想退隱!”

郝長亨一呆道:“退隱?”

又道:“天叔勿要胡思亂想。我可以代幫主保證天叔的安全,只要天叔小心點,不讓敵人掌握行蹤,我保證大江幫派來的刺客連你的影子也看不到,動輒還要全軍覆沒。在我們兩湖幫的地頭,誰來逞強我們都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胡叫天頹然道:“我正是不想過這種每天都要心驚膽跳、提防敵人襲擊的生活。”

郝長亨道:“請天叔三思,看清楚情況再下決定。”

胡叫天目光投往杯內的美酒,一字一字的緩緩道:“我今年四十三歲,過往幾年都在江海流的手下辦事,對那種生活已非常厭倦,現在只希望能找個山明水秀的小鎮,寧靜地渡過余生,什麽事都不想去管,把一切忘掉。”

郝長亨苦笑道:“天下間還有安樂的處所嗎?”

胡叫天道:“那便要看我的福分,我有點難以向幫主啟齒,希望長亨為我在幫主面前說幾句好話,達成我的心願。”

郝長亨還有什麽好說的,只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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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來到統領府大堂門外,大感愕然,問道:“劉爺竟要在大堂見我嗎?”

由城門接他到這裏來的親兵低聲答道:“我們是依令辦事,其它的事便不清楚。”

劉裕心忖劉牢之這招高明得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本猜劉牢之會在較保密的地方,例如書齋又或內堂見他,而絕不會是在大堂般公開的場所。劉牢之又在玩手段了,他要顯示給所有人看,自己是他一手捧出來的,什麽立軍令狀收復邊荒集是他的用人之術,好令自己能創出奇跡,事實上他並非針對自己,反對自己愛護有加,諸如此類。

劉裕暗叫不妙時,門官唱道:“副將劉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