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方望族

燕飛登上高處,朝北望去,也不由看得精神一振。

在前方三、四裏處,一座規模宏大的塢堡,座落在兩道河流間的丘陵高地上,依山勢而築,高低起伏,氣勢逼人。建此堡者肯定是高明的人物,把地理上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用盡水陸交通的方便。

堡墻高達三丈,堡墻底下均用條石砌築,堡內布滿傘蓋似的大榕樹以及木檐瓦頂土墻的民房,照計算聚居其內足有數千戶之多。如此興旺的大塢堡,在北方亦屬罕見。

現在他再不為堡內住民擔心,以那夥馬賊的實力,根本無法攻陷這座塢堡,這種塢堡是北方老百姓躲避戰火盜賊的堅強據點,即使當權者亦對他們只眼開只眼閉,只要肯納稅獻糧,大家便叮相安無事。

燕飛朝塢堡掠去,心內在猶豫該繞道而行,還是去警告堡民後,始繼續行程。忽然堡內傳來三下鐘鳴。

他曉得被望樓上放哨的堡民發現了,心中暗贊對方警覺性高時,堡門放下,二十多騎從堡內沖出來,人人鮮衣策馬,刀箭齊備,自有一股逼人而來的氣勢。

燕飛心中大訝,堡內的人不單生活豐足,且主事者肯定不是平庸之輩,燕飛從容迎上,還攤開兩手,表示並沒有惡意。

來騎一陣風直抵燕飛身前十丈許處,然後扇形散開,將燕飛團團圍起來,來勢洶洶。一副一言不合,立即火並的格局。

忽然有人叫道:“你不是燕飛嗎?”

燕飛怎想得到一個偏處北陲之地塢堡的人,競一眼把自己認出來,大感奇怪,朝說話者瞧去,登時眼前一亮。

說話者是個年近三十的漢子,身穿白色武士服,脊直肩張,體型魁梧威武,頭紮英雄髻,可是相貌卻清奇文秀,充滿書卷氣,一雙眼睛閃動苦智慧的光芒,令人感到他不但武技超群,且是飽學之士。如此文武兼修的漢人,在北方是非常罕見的。

那人離鞍下馬,抱拳氣定神閑的道:“清河崔宏,拜見燕兄。”

其它人顯然都聽過燕飛之名,無不現出尊敬崇慕的神色,全體在馬上施禮致敬意。

燕飛尚是首次聽到崔宏這個名字,但對清河崔氏卻是聞之久矣。永嘉之亂後,高門大族紛紛南遷,亦有世族仍選擇留在北方,而其中聲名最炬赫者,正是清河的崔姓大族,隱為北方諸姓大族的龍頭家族。

難怪此人一派名士風範,這種景世相傳的大族風采,是不能冒充的。

燕飛微笑道:“崔兄怎可能一眼看出是燕某人呢?”

崔宏喜形於色的趨前道:“因為崔宏曾到邊荒集采購兵器馬匹和戰船,多次經過東大街,都見到燕兄坐在第一樓喝酒沉思。那時我已心儀敬慕,只是不敢驚擾燕兄,又苦無機會結識。說來好笑,我曾求過姬別公子,請他引見燕兄,以為他看在大筆交易份上,會勉為其難為我介紹一下,豈知卻被他一口拒絕。唉!真令人泄氣。不過今天終能與燕兄相見交談,還了我存在心中的一個夙願。如我沒有猜錯,燕兄只因路過時發現賊蹤,所以特來示警。”

燕飛聽他說話謙虛得體,又不失世家大族的氣派身份,且一語道破自己來意,顯示他對一切成竹在胸,大生好感。欣然道:“崔兄原來已掌握情況,那兄弟便不須饒舌,我還有事趕著去辦,就此別過,異日有緣,大家再把盞暢談如何呢?”

崔宏道:“燕兄當是趕往河套,助代主拓跋珪應付慕容寶北伐的大軍。不過照我判斷,兩方的真正決戰,仍須待上一段時間,快則二、三個月,慢則一年半載,燕兄到敝堡逗留一天半夜,理該沒有問題。當然哩!我明白燕兄的心情,是愈快與代主會合愈好,可是我可擔保燕兄到敝堡稍作盤桓,不會是浪費時間。否則我只好陪燕兄走上一程,好過被心中的諸般渴想折騰個半死。”

燕飛登時對他刮目相看,這不但是個知曉天下大事的人,且胸懷壯志,不能以尋常高門名士視之,比對起南方頹廢的所謂名士,除謝安、謝玄之輩,實有天壤之別。

奇道:“崔兄怎知決戰尚有一段時間方來臨呢?”

崔宏謙虛的道:“崔某一直留意北方各族的動向,冷眼旁觀下,看得特別仔細。自代主拓跋珪毅然放棄得之不易的平城、雁門兩鎮,我便猜到代主采取的是堅壁清野,避敵鋒銳的戰略,而這亦深符代主一向的作風,故有此猜測。”

燕飛心中大震,暗忖如此人不能為拓跋珪所用,反投敵方陣營,那不但拓跋珪最後要吃敗仗,自己也永遠救不回紀千千主婢。

表面不露任何神色,欣然道:“如此燕某也不客氣哩!就叨擾一個晚上吧!”

崔宏大喜道:“崔某必躬盡地主之誼。”

又大喝道:“讓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