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蛇蠍美人

拓跋珪回到離開盛樂只有四十多裏的營地,心中仍激蕩著剛才沿大河疾馳的暢快情懷,手下迎上來為他拉馬。

拓跋珪跳下戰馬,攬著馬頸以撫摸獎勵愛馬的時候,張袞來到他身旁作揖道:“慕容永已派人接收雁門,卻不碰平城。”

拓跋珪大喜道:“慕容永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

張袞擔心的道:“探子回報,慕容永只派出一支千多人的部隊,只要慕容寶佯作攻打雁門,我們西燕的軍隊要望風而潰。”

拓跋珪心滿意足的道:“事情比我想像中的更理想,假如慕容永擺出志在必得平城和雁門的姿態,慕容寶反不得不無全力收復兩城,以免國都根本被動搖,現在慕容永只是投機取巧,希望渾水摸負占點便宜,慕容寶是不會放在心上的,會交由慕容詳負起收復兩城之責,而他則全力來對付我拓跋珪。我明白慕容寶,他根本看不起我,認為我是不堪一擊,哼!我會令他後悔。”

又沉吟道:“照這麽看,慕容垂該已把慕容永壓得沒法動彈。慕容永肯定鬥不過慕容垂,不過慕容寶亦非我的敵手。”

張袞道:“慕容寶兵力在八萬人間,全是大燕國的精銳戰士。而我們盡起兵馬,仍不足三萬人。如慕容寶舍雁門、平城,直撲黃河河套,從水路攻打盛樂,我們應付得了嗎?”

拓跋珪似沒有聽到張袞的憂慮般,迳自沉吟道:“我認識慕容寶這狂妄自大的小兒,低能智淺,最懂的是收買人心,用些小恩小惠賄賂他老爹身邊的人,只有慕容垂的發妻段氏,看穿他的才幹不足挑起這副重擔,我會證明給所有人看,段氏沒有瞧錯他。”

接著迎上張袞充滿憂色的目光,微笑道:“兵力的多少強弱,並不是決定成敗的唯一因素。他是勞師遠征,我是以逸待勞;他不熟地理環境,我們卻是在這裏土生上長;他的補給線長,運糧困難,我們卻全無這方面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我們慣了打打逃逃,根本不會讓他有全面對陣的機會,慕容寶能撐多久呢?慕容寶是個缺乏耐性的人,他最關心的是能否繼承皇位。我知他常在手下面前譏笑我為馬賊,哼!我會教他一嘗馬賊戰法的厲害。”

張袞聽得說不出話來。

拓跋珪順口問道:“從長城內撤來的人安頓好了嗎?”

張袞道:“已依族主指示,分散往盛樂北面各處部落去,糧食方面一年半載絕不會出問題。”

拓跋珪欣然道:“他們將很快重返長城裏去。”

張袞低聲道:“她已醒了!”

拓跋珪輕震一下,拍拍張袞肩膀,舉步去了。

王恭死了!

劉裕全身無力,虛虛蕩蕩的,心中填滿說不出的懊悔——悔恨沒有強行帶走王淡真、悔恨沒有依劉毅的提議,率領何謙派系的北府兵將與劉牢之決一死戰,沮喪的感覺緊箍著他,更糟的是他曾有選擇的自由,而他卻沒有為此盡過力,坐看王淡真的親爹被劉害死。這個想法形成把他壓得透不過氣來的沉重負擔,至乎思索一下都要費盡心力。

想及王淡真現在可怕的處境,他的五臟六腑似一陣一陣的痙攣著,如沒有人看著,他或會倒地嚎哭。

不過縱使所有事情再發生一遍,他仍會選擇現在這條路。為了更遠大的目標,他必須犧牲個人的意願,一切全為大局著想。

來見他的是老朋友魏泳之,與孔靖的交好,便是由他牽線搭橋。大家都在孫無終手下辦事,交情深厚,對魏泳之他是信任的。

在帥帳內,魏泳之續道:“王恭曉得何無忌的水師助了你們一把,非常震怒,親到廣陵質問劉牢之,劉牢之虛與委蛇,還設宴款待,解去王恭的疑心,然後等王恭回程時,派人在水上伏擊他,斬下王恭首級,送往建康。”

劉裕盡力壓下心中狂亂的情緒,道:“北府兵內對此有什麽看法?”

魏泳之道:“大部分人均認同他的做法,因為王恭已成桓玄一黨,不過卻認為不用殺王恭,只須把他關起來已足夠。說到底王恭是當朝重臣名士,殺他會令建康高門產生感同身受的激憤。”

劉裕狠狠道:“這是司馬道子開出來的條件,也是司馬道子的詭計,只有殺王恭,劉牢之方可以坐上北府兵大統領的寶座。”

魏泳之點頭道:“孫爺也是這般的分析。”

劉裕定睛看他,沉聲道:“是否孫爺派你來的?”

魏泳之搖頭道:“不是孫爺,是何無忌,他知道我被委任負責打理邊荒的情報,特來找我,問我肯否站在你們的一邊,我當然立即表明立常孫爺和我們一班手足,都對劉牢之很失望。”

劉裕探手用力抓他肩頭,以示心中的感動,然後松手問道:“劉牢之有沒有懷疑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