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歡而散

在淮水黑沉沉的前方上遊,七、八艘中型戰船把河道完全封閉,對方占有順水之利,如要發動攻擊,他們那艘沒有武裝,只是用來運貨的單桅內河船,肯定不堪一擊,想闖關,則連江海流復活也辦不到。

劉裕和燕飛從熟睡裏被驚醒過來,到船首遙觀形勢。

劉裕問孔靖的手下李勝道:“夠時間掉頭走嗎?”

李勝臉色發青的搖頭道:“若他們一心對付我們,趁我們掉頭之際順流來攻,我們必無幸免。”

劉裕忽然懷念起大江幫的雙頭船,前後均設舵位,掉頭走不用拐個大彎,多麽靈活自如。

燕飛看著半裏外沒有燈火、莫測高深,兼不知是何方神聖的戰船,道:“是哪一方的人?”

劉裕狠狠道:“該是北府兵的戰船。他娘的!怕是劉牢之想殺我。”

燕飛暗嘆一口氣,更明白劉裕的為難處,以他和劉裕的身手,借水遁肯定可避過此劫,但孔靖送他們到豫州的三位兄弟,肯定必死無疑,他們怎可以不顧而去?忽然心中一動,搖頭道:“不該是劉牢之,他怎敢公然殺你呢?”

劉裕一震道:“對!咦!似乎是何謙的水師船隊。”

李勝叫道:“打燈號哩!”

對方亮起三盞風燈,成一品字形,徐徐升降。

劉裕現出奇怪的神情,道:“對方打的是北府兵水師間通訊的燈號,著我們靠近,是和平的燈號。”

燕飛道:“便依他們之言行事,如他們是在騙我們,結果並不會有分別。”

劉裕明白他的意思,不論他們掉頭逃走,又或往對方直駛過去,如對方一心要攻擊他們,結果仍是一樣。

劉裕安慰李勝道:“直駛上去吧!如情況不對頭,我們會與你們共生死的。”

李勝感動的道:“孔爺沒有看錯人,兩位大爺確是義薄雲天的人,我們三兄弟把命交給你們了。”依言去了。

風帆重拾先前的速度,朝何謙的水師戰船駛過去。

劉裕向燕飛解釋道:“北府兵共有三支水師部隊,分別駐紮於廣陵、淮陰和壽陽,淮陰的水師船隊由何謙指揮。看來,何謙離開廣陵後,便沿邗溝北上淮陰,且猜到我們會經此往穎口,所以,在入淮水處守候我們,情況吉兇難料。”

燕飛道:“何謙既投向司馬道子,該與司馬道子有緊密的聯系,理應曉得司馬道子與我們之間的事。”

劉裕道:“很難說!司馬道子這人很難測,直至此刻,我仍深信他利用劉牢之,來對我行借刀殺人的毒計。”

敵船各船首倏地亮起風燈,照得河面明如白晝,一艘快艇從船隊裏駛出,朝他們而來。

劉裕和燕飛立即輕松起來,因為對方確有誠意,至少,不會在他們進入箭矢射程內時突然攻擊,因為,會殃及他們派出的快艇。至於是否因怕他們兩人逃走,故以先誆他們上船,再聚眾圍攻,則要船貼近過去才知道。

劉裕道:“艇上有劉毅在,他是何謙的心腹,也是我認識的同鄉。”

快艇迅速接近,劉毅立在艇頭,舉臂表示沒有惡意,道:“大將軍想見你老哥一面,絕沒有惡意。”

劉裕迎著寒風笑道:“大將軍的消息很靈通呢!”

快艇拐個彎與小風帆並排前進,劉毅應道:“若連你劉爺到廣陵我們也懵然不知,還有臉出來混嗎?這位是……”燕飛淡淡答道:“小弟燕飛,見過劉毅兄。”

劉毅和撐艇的六名北府兵,同時現出震動的神色,呆瞪著他。

在帥船的主艙裏,劉裕和燕飛見到北府兵除了劉牢之外,最有權勢的大將——何謙。

何謙身形高挺,年紀在三十許間,面目精明,舉手投足間均顯出對自己的信心,這樣的一個人,確不甘居居於劉牢之之下。

何謙表現得相當客氣,站在艙門迎接他們,對劉裕表現得很親切,對燕飛更特別禮數十足,又令親衛離開,只余劉毅一人陪侍。

在艙廳的大圓桌坐下後,劉毅為各人奉上香茗,然後坐到一側去。

何謙打量兩人一番,微笑道:“我已收到瑯琊王的信息,清楚現在的情況。實不相瞞,我本奉有王爺的密令,準備偷襲新娘河,把大江幫的殘余勢力連根拔起,現在,當然不會這樣做,亦慶幸不用幹這種事。唉!我是多麽希望玄帥能長命百歲,那我們就不用陷於如此令人無所適從的局面裏。”

燕飛和劉裕聽得心裏直冒寒氣,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想過,在新娘河大江幫的秘密基地,竟是司馬道子的攻擊目標。何謙乃善於水戰的北府大將,兼之手下水師船隊訓練有素,如驟然施襲,江文清肯定難逃大禍。

劉裕問道:“大將軍是如何曉得大江幫在新娘河的基地呢?”

何謙毫不隱瞞的道:“消息來自王恭,再由劉牢之透露予我,擺明是借刀殺人之計,小裕你現在該明白,劉牢之是怎樣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