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兒女恩怨

刺客的手段確是既狠且毒,且非常高明,深悉燕飛的性格,扮成荒人女子,混在婦孺群裏,先以鋼針襲擊龐義和方鴻生,教他不得不分神出手相救,然後從人堆裏閃出,手中劍化作白芒,疾如流星的偷襲燕飛下腹。

可是任她千算萬算,仍算漏了一點,就是燕飛超越一般武功範籌的靈通。

這是蝶戀花第三次的嗚叫示警。

第一次發生在燕飛和劉裕、高彥,坐船往見紀千千的秦淮河途上,盧循從河水裏跳出來突襲。第二次是在邊荒四景之一“萍橋危立”的美景裏,與紀千千並坐斷橋談心,“小後羿”宗政良向他施放冷箭。

自玄功初成以來,蝶戀花再沒有示警的異況,可是值此燕飛神飛意馳、沒有絲毫防備的一刻,神劍再次負起護主的重責。

劍嗚聲像暮鼓晨鐘,把燕飛完全喚醒過來,也教勢在必發的刺客吃了一驚,出手慢了半拍。

就是這一秒之差,令燕飛避過大禍。

以燕飛的身手,亦沒有可能擋格兩枝飛針之時,同時接著對方迅雷不及掩耳指腹而來的一劍。

此劍的厲害處,不僅在其速度,更在其驚人而邪異的劍氣,劍光甫從人群裏現跡,劍氣已把燕飛完全籠罩,燕飛眼耳被劍氣遮蔽貫滿,極目所見盡為劍光,耳內所聞全是劍嘯聲。

這並非從未體驗過的經驗,在與竺法慶決戰於邊荒之際,竺法慶的“十住大乘功”便令他有同樣的感受。

楚無暇!

她確已得竺法慶“十住大乘功”的真傳,且融匯貫通於劍道裏,成為淩厲邪異的驚人劍術,難怪能於那樣的情況裏斬殺曼妙,令桓玄功虧一簣。

丹劫真氣在剎那的高速中運遍全身,燕飛的感官回復靈動,同時生出兩股力道,從舉起的雙手手背施放,分撞驚駭欲絕的龐義和方鴻生。

眾婦孺仍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一切都太快了,快得令人的腦袋來不及反應,只能呆看著龐、方兩人往旁拋開,以毫厘之差避過殺身之劫。

兩枝鋼針分從兩人臉頰旁飛過,投往大江去時,燕飛已扭身揮掌,狠拍離小腹不到三寸的劍鋒去。

“蓬!”

氣勁爆發。

把全身罩在大鬥篷裏的楚無暇全身劇震,卻沒有露出絲毫狼狽之象,嬌哼一聲,優美的身影,借力向後飛退,再沒入婦孺群中,教燕飛投鼠忌器,沒法借機全力反擊。

燕飛竟被她的劍勁震得挫退小半步,由此可知,她的劍法功力厲害至何等程度。

楚無暇在人群裏靈活如魚的遊閃幾下,如入無人之境的在人堆另一方離開,以異乎尋常的平靜語氣,邊退邊道:“終有一天,我會把你燕飛欠我的命討回來!”說到最後一個字,人抵船首處,一個觔鬥,投進江水裏去。

哭喊聲起。

燕飛忙道:“沒事哩!沒事哩!”

龐義和方鴻生驚魂甫定的來到他兩旁,前者問道:“天下間竟有如此厲害的女刺客,此女是誰呢?”

燕飛口上答道:“楚無暇!”

心中想的卻是楚無暇的刺殺行動,會否是得到司馬道子的同意,抑或只是個人的復仇行動呢?假以時日,此女會是另一個尼惠暉又或竺法慶。

高彥連滾帶跑的沖入船艙,直抵目標的艙房門外,想也不想的把門推開。

這間艙房該是供艦上指揮官起居的艙房,位於最上層,分前後兩進,前廳後寢,小廳布置得像個具體而微的小型治事堂,書牘櫃、書桌等一應俱備。內外以珠簾分隔。透簾望進去,在清晨冬陽的柔輝裏,尹清雅纖美的倩影,正擁被坐在床上,秀發輕軟地垂在香肩處,閃著烏黑奪目的亮光,呆看著窗外建康城南岸的美景。

宏偉堅固的石頭城,逐漸移往窗子的右邊去。

一股熱血直沖腦門,高彥感到周身一陣又一陣的發麻。

天啊!燕小子果然不是在說笑的。

她為何會在這裏呢?到此刻,高彥方醒覺自己根本沒有先弄清楚,只是聽到小白雁在此,便不顧一切地直撲過來。

他聽到自己的心在劇烈地跳個不停。

這是不可能的,偏是眼前的事實。

在這一刻,他忘記了邊荒,忘記了仍身處險境,忘記了這艙房外的任何人和事。緩緩關上房門,躡手躡足,撥開珠簾,來到尹清雅身後,想打個招呼,只恨聲音來到咽喉處,只變成沙啞的一聲嘆息。

尹清雅嬌軀微顫,並沒有別過頭來看他,輕輕道:“高彥!是你來了嗎?”

高彥的心溶解了,生出飄飄然的動人感覺,移到她身前,單膝下跪,仰望她沒有任何瑕疵的動人花容。

尹清雅機伶的一對眼睛,也往他投下來,幽幽道:“你沒事真好!人家都不知多麽為你擔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