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應變計劃

“大王到!”

正在帳內侍候紀千千的小詩慌忙跪伏一旁,不敢透半口大氣。雖然慕容垂一直對小詩客氣有禮,可是不知如何,小詩每次見到他總要慌張失態。

慕容垂的親兵團在昨天棄舟登陸,徹夜行軍,至清晨立營休息。於登岸處早有另一支精銳部隊恭候,令慕容垂的親兵團增至五千人。

慕容垂進入帳內,見到紀千千坐在一角,欣然道:“只看千千容光煥發,便知已戰勝病魔,回復健康,我放心哩!”

接著向紀千千打個眼色。

紀千千雖然不情願,卻是無可奈何,愛憐地向愛婢道:“詩詩稍避!”

因為慕容垂算是給足自己面子,由她著詩詩暫退。

小詩一顫站起來,垂首退往帳外去。

慕容垂在厚軟舒適的地氈曲膝坐下,含笑面向艷光四射的紀千千,柔聲道:“千千的三十箱行裝安放在鄰帳內,方便千千取用。”

紀千千神色冷淡地迎上他灼熱的眼神問道:“這處是什麽地方?”

慕容垂細審她的如花玉容,毫不猶豫地答道:“我們剛進入洛水平原,洛陽在兩天馬程之內。”

紀千千垂下螓首,可以想象慕容垂的奇兵,正軍分多路向洛陽推進,附近的城鎮望風投降,只余下洛陽一座孤城在頑抗。除了謝玄和他的北府兵外,現時天下間根本沒有任何一支部隊,夠資格在正常情況下硬撼慕容垂的大軍。

慕容垂實在太厲害了。

當他攻陷洛陽,北方的天下等於有一半落進他的手上,而他的勢力亦因而不住膨脹。

慕容垂的勢力每增加一分,她和燕飛重逢的機會將減少一分。

這個想法令她更是黯然神傷。

慕容垂見到她的神情,輕嘆道:“三天前我收到一個消息,只是一直不敢告訴你。”

紀千千嬌軀一顫,擡頭朝他瞧來,芳心湧起強烈不祥的感覺。慕容垂的聲音傳入她耳內道:“你幹爹十多天前病逝廣陵,遺體己安葬於建康的小東山。”

謝安死了!

這是紀千千永遠不願面對的事情,終於變成殘酷無情的現實。她因謝安而留在秦淮河,也因謝安而離開秦淮河。那晚她看到謝安受她琴曲所動,流下熱淚,她便有很不安的感覺。

謝安還是首次在她面前落淚。他是預見到自己大限即至,卻感壯志未酬,天下百姓還不知須受多少苦難而感觸落淚。否則以謝安把自身生死榮辱視作等閑的胸襟,絕不會神傷如是。

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名士,終於也如大江的滔滔逝水,一去不返。南方統一安定的基石,再不復存。

幹爹你怎可以在千千如此情況下,舍千千而去呢?忽然間,她感到自己變得一無所有。

她更可能永遠再見不到燕飛。她已失去堅持下去的勇氣和鬥志。

淚眼朦朧裏,帳內只剩下她單獨一人,慕容垂不知於何時早悄悄離開。

慕容垂是個難解的人,但他對自己確是關懷備至,細心而有耐性,且是知情識趣,善解人意,絕不像傳言中那個冷酷無情的無敵霸主。

燕飛掠過如無人地帶的古鐘場,朝古鐘樓奔去。他的通玄靈覺擴展至極限,幾敢肯定沒有人察覺他的行動。

號角聲從穎水東岸傳來。

他們有一套秘密的遙距傳訊手法,可從小建康一處接近碼頭區的高樓上,利用燈號或鏡子折射光線,通知在東岸虎視眈眈的邊荒聯軍,作出種種反應。現在屠奉三正是利用此有效快捷方便的通訊系統,知會己方人馬立即采取相應的行動,亦借此引開敵人的注意力。

燕飛很有興趣知道,宗政良和鐵士心會有何反應?他們會否因邊荒聯軍發動的時刻,恰好是龐義受難的一刻,如此巧合而生出疑心?就在這一刻,燕飛感到勝利已來到他掌心內。

他有把握可以準確無誤地猜到他們的反應。

宗政良之所以會找龐義的麻煩,是明沖著他燕飛而來。因為敵人已生出懷疑,想到燕飛等早潛伏集內,故以此計逼燕飛出來救人。

事實上燕飛等亦是別無選擇,必須立即放手大幹,怎都好過被對方虐殺龐義,甚至於被搜出密藏起來的武器或出入小建康的地道。先發者制人,所以屠奉三立即知會集外的兄弟,提早進行“邊荒行動”。

以宗政良之江湖經驗,當然不會愚蠢至以為集外荒人聯軍於此時發難只是巧合,應預料到集內集外的荒人,不但已建立起緊密的聯系,燕飛等更肯定已潛伏集內。

在如此情況下,鐵士心和宗政良會如何反應呢?首先他們必須先應付荒人聯軍的渡河進擊,且清楚徐道覆只會隔岸觀火,袖手旁觀。以燕軍不到五千的兵力,實不足以同時對付小建康的荒人。所以軍力的調配是否適宜,關系到對方能否保得住邊荒集。而唯一可以盡覽集內集外情況的地方,只有古鐘樓之顛的觀遠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