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高統帥

燕飛在北門外以矮禿樹幹頭為凳,坐著發呆,心中充滿傷感。

以百計的熱心邊民,在忙碌地清理戰場,若不把死者埋葬,邊荒集將會有疫症發生。聯軍戰士則人人就地坐下,或挨著破墻,又或索性躺下,盡量爭取休息的時間,因為另一場大戰,將從南北兩方席卷而來。

終於有空間哩!

唉!高彥死了。不!高彥該仍未死,因為我仍感覺到他,這是一種無以名之的靈覺,不能以常理解說的靈覺。

劉裕也沒有命喪於孫恩之手;因為劉裕是天下最擅觀人的謝安提拔的謝家繼承人,所以肯定不是短命鬼。希望謝安這趟沒有失算吧。

燕飛想到已離開邊荒集的龐義和小詩等人,深深體會到戰爭的可怕,但也沒有另一個遊戲比此更刺激。

他絕不可以輸。

紀千千悅耳的聲音柔情似水的在他耳旁道:“燕老大累透哩!”

一種強烈至無法表達其萬一的感覺潮水般卷過燕飛心靈的大地,忽然間一切都清晰起來,就於此深陷於連場大戰的一刻。

當太陽落下去後,死亡將在前路上恭候不屈的戰士,他再沒有時間欺騙自己,騙自己對紀千千尚未情根深種。

紀千千傾國傾城的玉容出現眼前,在這充滿血汙汗水的戰場中,她像一朵不染汙坭的蓮花,?;潔明麗,超然於仇恨和殺戮之外。

紀千千是個離奇的人,打從第一眼見到她,令他早已古井不波的心湖生出圈圈漣漪,對她的感覺更隨著與她日夕相處而愈趨強烈。從沒有一刻,比於此生死血戰後的一刻他更需要她,更忍受不了沒有她那虛虛蕩蕩的天地,他一直在克制著對這位佳人的熱愛洪流,可是在時間無多下,再沒有任何人力可以抵著早被沖崩的感情堤岸。

紀千千察覺到甚似的嬌軀微顫,迎上他熾熱深情的目光,似不曉得正被千百對目光默默注視般,舉起纖手以指尖輕觸他的臉龐,櫻唇輕吐的悄聲道:“傻子終於不傻哩!”

燕飛差點控制不住要把她擁入懷內的沖動,她是他在瀕臨絕境中的最大幸福,輕輕的一句話,比千言萬語更使他明白雙方間復雜微妙和深摯的感情,一種有會於心的喜悅在他心中激蕩,同時更憎恨戰爭殘忍不仁的破壞力。

紀千千收回纖手,現出一個哀傷的神色,有點不願啟齒的道:“千千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戰爭的可怕,短短的一段時間,一切都不同了,所有人們平時奉行不二的法規全被棄掉,每個人都要被迫撕下面皮,露出原始的野性,全力去打擊對手。難怪幹爹每次提起戰爭,總會變得悲傷失落。”

燕飛問道:“你有後悔嗎?”

紀千千平靜答道:“後悔?你忘記了我說過的話嗎?不來才真的後悔呢?沒有邊荒集,沒有燕飛,千千的生命怎稱得上無缺?人生到世上來,注定要經歷喜怒哀樂、生離死別,誰也不能身免。歡樂當然是人所渴求的,不過有喜便有悲,如此方可以使人全面深刻地去品嘗生命的意義。千千失於建康,得於邊荒集,你道人家會後悔嗎?”

燕飛心中一陣激動,在愛情上,紀千千是勇者,他卻是懦夫!不過他終於醒覺,正要道出心中之情,屠奉三,慕容戰和卓狂生朝他們走過來。忙把說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三人神色凝重,看來不會有什麽好消息。

瞧到他們三個人走在一起,燕飛生出古怪的感覺。深感如此情況,只會發生在邊荒集,昨天的敵人,會成為今天的戰友,反之亦然。

紀千千以微笑迎接三人,道:“你們當是有要事商量,千千還要回去照顧受傷的人,瞧瞧有甚可以幫上手的地方。”

說罷舉步去了。

卓狂生、慕容戰、屠奉三和燕飛目送她進入西門內,方收拾心情交談說話,氣氛頗為異樣。

慕容戰道:“宋孟齊派人傳回來消息,黃河幫的人聚集在穎水上遊十裏許處,以戰船封鎖河段,又備有大批戰馬,顯然是為慕容垂的大軍作的準備。宋孟齊說他會設法於入黑後突襲黃河幫,用盡辦法拖延慕容垂的部隊,令他們不能和天師軍配合,而邊荒集則要看我們哩!”

屠奉三沉聲道:“現在我們的情況並不太壞,赫連勃勃喪師辱名,應再無顏留在這裏,更很難向慕容垂作交待。兵力上的損失,頓使他勢力轉弱,因他還要為應付你的兄弟拓跋圭而頭痛呢。”

稍頓續道:“至於郝長亨的二千戰士,中了我反伏擊之計,已傷亡慘重,暫時對邊荒集沒法構成任何威脅,所以現在的邊荒集已全在我們的控制下。”

卓狂生一對眼睛亮起來,道:“假設宋孟齊真的可阻延慕容垂的大軍,我們須應付的只是天師軍,、我們便並非全無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