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透澈入微

高彥從北門出集,沿穎水北上,“白雁”尹清雅不徐不疾追在他身後,神態輕松,任他竭盡全力,也無法把距離拉遠少許,使一向自謝身法高明的高彥,亦不得不心中佩服。

對尹清雅他是愈看愈愛,此刻可偕美同行,去幹一件轟天動地的大事,心中得意之情,可以想見。

尹清雅忽然加速,與他並肩而行,蹙起秀眉嗔道:“你這呆子究竟要帶人家到哪裏去呢?

再不說出來,我掉頭便走,以後不理睬你。”

軟語嬌嗔,大有小夫妻耍花槍玩鬧的情趣,高彥聽得魂銷意軟,嗅吸著從她動人肉體傳過來充盈建康青春的氣息香澤,興奮的道:“小清雅稍安毋躁,今趟去的地方包保你刺激好玩,說了出來便失去意外驚喜的大樂趣。”

尹清雅氣鼓鼓道:“你至少該說出到什麽地方去,郝大哥是不準人家離集的嘛!我雖不怕他,卻怕他將來在師尊前進讒言,哪下趟好玩的事情便沒有人家的分兒。”

高彥呵呵笑道:“事成後包保你的郝大哥不會怪責你,還要大大誇獎你。”

尹清雅倏地止步。

高彥立即超前五、六丈,終於投降地回頭嚷道:“我要到巫女丘原去,且必須速戰速決,不容有失,快來吧!”

尹清雅聽得花容微變,乖乖的追在高彥背後去了。

燕飛和剛下馬的郝長亨在桌子坐下,後者目光投向紀千千的睡帳,雙目射出茫然神色。

燕飛當然不會見怪,窈窕淑女,尹子好逑,像紀千千如此可愛動人的絕色,誰能不生出愛慕之意?而對方見到自己從她帳內走出來,難免會興起妒忌之念,故亦不加解釋,更清楚此類事愈解釋愈糟。

郝長亨朝他瞧來,神色回復平常,微笑道:“不知燕兄召我來此,有何賜教?”

燕飛很想喝酒,卻不得不克制此股沖動,挨往椅背,油然道:“郝兄曾說過孫恩很想殺我,又說過曉得很多我不知道的事,究竟意何所指呢?”

郝長亨灑然笑道:“小弟的話,燕兄終於聽得入耳。可知燕兄發覺形勢有變,明白小弟並非危言聳聽,兄弟想先弄清楚燕兄轉變的因由。”

燕飛心忖老江湖不愧老江湖,處處掌握主動,先摸清自己心意,方肯決定該向他燕飛透露多少。聳肩道:“非常簡單,我們已可肯定慕容垂的部隊確在開來邊荒集的途上。而只要是邊人,便曉得欲得邊荒集之利,必須南北兩方勢力合作,而南方有資格和慕容垂合作的人屈指可數,郝兄是其中之一,余下的便是屠奉三又或孫恩。我剛見過徐道覆,令我心中警惕,故請郝兄前來說話。”

郝長亨露出深思的神色,或許是因燕飛見過徐道覆而心中震動。

燕飛順口問道:“高彥沒隨郝兄一道回來嗎?”

郝長亨漫不經意的應道:“他有話要和清雅說,所以我先行一步。”

燕飛心中暗罵,這小子真的不分輕重,際此生死存亡的緊張關頭,仍忍不住去泡妞兒。

郝長亨皺眉道:“燕兄因何忽然肯定慕容垂的人已兼程趕來邊荒集?此消息是否屬實關系重大,我們必須想辦法應付。”

燕飛仍未敢盡信郝長亨,答道:“郝兄該從洪老板處得悉昨夜對付花妖時內奸弄鬼的事,此事令人人生出警覺,猜到禍之將至。”

郝長亨沉吟片刻,道:“我們與孫恩一向有生意上的往來,敝幫主雖然不喜歡孫恩的行事作風,可是在桓玄和大江幫的打壓下,孫恩是唯一肯和我們交易的人,我們是別無選擇。”

燕飛早聽他說過此中情況,反奇怪他又再重復,點頭道:“這個我明白。”

郝長亨攤手道:“我真正想說的是我們一直與孫恩合作,今趟到邊荒集來分一杯羹,亦是應他之邀,以為只是大家連手驅逐漢幫,把大江幫在邊荒集的勢力連根拔起,卻沒想過牽涉到慕容垂,更沒有想過尚未到邊荒集,已有人散播我們和黃河幫結盟的謠言,現在更是進退兩難,泥足深陷。”

燕飛道:“此為我第二個不明白的地方,郝兄只要拉大隊離開便成,最多打回原形,有什麽進退不得可言呢?”

郝長亨雙目射出銳利的神色,沉聲道:“若可以變回淝水之戰前的形勢,我們確可以保持原狀,只可惜淝水之戰改變了一切,包括南方的勢力均衡。”

接著仰觀蔚藍色的晴空,一字一字緩緩地道:“在淝水之戰前,苻堅和謝玄均對邊荒集虎視眈眈,不容對方染指。若任何一方進犯邊荒集,與全面宣戰沒有任何分別。苻堅進軍邊荒集,結果引來淝水之戰,以一方的潰敗作結。淝水戰後,謝安被迫退避廣陵,北府兵和建康軍互相牽制,再無力左右邊荒集。所以慕容垂覷準時機,派兵南來,一旦邊荒集落入慕容垂手內,讓他控制和獨占南北貿易之利,北方諸雄惟有俯首稱臣,所以邊荒集於慕容垂,是為統一北方的踏腳石,對慕容垂來說,此役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