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滴血為盟

任青媞立在船首,衣發迎著河風飄拂飛舞,狀如下凡仙女。

曉得她底蘊如劉裕者當然不會作如是想,亦不打擾她,讓她獨自默默哀傷。

劉裕坐在船尾掌舵,思潮起伏。在清晨柔和的陽光下,整個河岸區被一層薄霧籠罩,益顯噩夢般的昨夜與現今景況的分野,眼前仿佛屬於完全有別的另一個人間境地。

長河的寧靜、河風的撫拂、流水的溫柔,經過昨夜的險死還生,忽然都添加了平時欠缺的某種意義。生命是如此動人和珍貴,也可以是如此的脆弱!假若昨夜稍有不同的變化,伏屍荒野的便是他劉裕而非任遙。

風帆以一瀉千裏的高速順風南下,以此速度午後已可進入長江,可把他到廣陵的路程縮短兩、三天。

劉裕忍不住叫過去道:“任大姐,若我們遇上王國寶的船隊怎麽辦?是硬闖還是由你打招呼疏通?”

任青媞似沒聽到他的話,好半晌忽然別轉嬌軀幽靈般朝他飄過來,神情冰冷,令劉裕再沒法子把眼前的她聯想到昨夜曾親吻和熱擁著自己的女子。

幸好她的冷漠絕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身為男人,當然對美麗的女人感興趣,但他昨夜卻純粹只是肉欲的享受,沒有愛意。劉裕早過了少年時代的天真期,尤其他並不信任對方,更不願與造毒似蛇蠍的女人有進一步的關系,只恨命運似不讓他可自由抉擇。

任青媞直抵他身旁,差少許便是緊貼他坐下,道:“首先要看王國寶有否被孫恩殺死,若仍由王國寶主事,以他貪生怕死的性格,必然立即撤走。因為孫恩既出現邊荒,天師道的大軍亦該已潛入邊荒,如此險地,王國寶豈敢多留。”

劉裕禁不住為邊荒集的燕飛等擔心起來,問道:“王國寶能逃一死的機會如何呢?”

任青媞道:“機會很大。當時王國寶另一批手下及時趕至,我亦因此得以脫身,孫恩的目標又非王國寶而是你劉裕。”

劉裕目注前方,鼻孔充盈她醉人的體香,想起昨夜公私各一半的纏綿,心底湧起百般滋味。強作苦笑道:“得孫恩如此看重,是我劉裕的榮耀。”

任青媞神情木然的淡淡道:“他看得起的是謝安,又或是謝玄,卻絕不是你。因為到現在你仍未成氣候,充其量是個超級大跑腿。孫恩對你有興趣,是因若可把你的人頭送往廣陵,將對謝安和謝玄造成嚴重的打擊,若可把謝安氣死或使謝玄內傷加重,更是理想。哼!我偏不如他所願。”

劉裕苦笑道:“你既知我是什麽材料,為何仍要與我合作對付孫恩呢?”

任青媞向他瞧去,柔聲道:“你終於肯合作了嗎?”

劉裕一陣心煩意亂,顧左右而言他的道:“你們怎會曉得我昨夜是要回廣陵的呢?”

任青媞雙目現出憤恨的神色,狠狠道:“消息是從孫恩處來的,我們雖想到他是要借我們的手殺死你,卻沒想過他還包藏禍心,唉!”

劉裕瞥她一眼,心忖有表情總比沒表情好。縱使是憤恨痛心的表情,也可令她較為有血有肉,自己被迫與她合作亦會舒服點。

心中同時對屠奉三恨得牙癢癢的,更想不到此人如此高明,不用花費任何氣力便差些害死自己。

嘆道:“王國寶既知我曉得曼妙夫人的事,肯放過我嗎?”

任青媞淡淡道:“他並不知道,我們並沒有向他泄露有關這方面的任何事。不過他可能比孫恩更想殺你而後快,因為他妒忌你,妒忌你和謝玄的關系。而你不單是外人,且是他看不起的寒門庶族。王國寶一直希望謝安重視他,他之所以要依附司馬道子,正是要向謝安證明從不看錯人的謝安今回看錯了。”

劉裕聽得發起怔來,他從沒有從這個角度去猜想王國寶的心態,更首次曉得自己成為王國寶的眼中釘。

任青媞續道:“謝安大去之期不遠,自因痛惜宋悲風遇襲重傷而引致發病後他一直沒有起色,到廣陵後天天臥床。謝玄表面雖看似沒有什麽,不過只從他把日常事務全分給劉牢之和謝謙兩人負責,便知他內傷難愈,否則以他的才情志氣,必會乘勢北伐。司馬曜豈敢阻撓?

相信我吧!現在你唯一的出路,便是與我滴血立誓為盟,否則謝安謝玄一去,司馬道子第一個要害死的人便是你這個小卒,只有曼妙的嘴巴方可以為你說話。現在是你唯一的機會,除非你立即作逃兵,否則早晚必以慘死收常”劉裕的呼吸急速起來,沉聲道:“曼妙肯聽教聽話嗎?聽燕飛說你似乎和她不太融洽?”

任青媞壓低聲音道:“你可知我和曼妙的關系?”

劉裕愕然道:“什麽關系?”

任青提湊到他耳旁,呵氣如蘭地柔聲道:“她是我的親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