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難忘舊愛

當燕飛經過邊城客棧,街上再沒有行人,只有頭紮金帶的夜窩族,又或有可資識別幫派徽號的武士,戒嚴令已落實和執行,直至天明。待東方露出第一線曙光,夜窩族將還原為邊民或各自隸屬的幫會徒眾,夜窩族並不存在於光天化日之下。

外來人或許奇怪,可是邊人早習以為常,邊荒集正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地方。

邊城客棧被重重包圍,搜索的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

燕飛當然曉得為何會以邊城客棧作第一個搜索目標,因為搜索大計是由他們在紀千千的營帳內構思出來,由方鴻生以總指揮的身分去執行。

他把自己保持在陰神陽神交融的境界,神妙的感覺充盈於心靈的天地間,不斷提升擴展。

燕飛來到邊城客棧大門前,守門的武士均向他致禮問好。

從《參同契》他領悟到陰神和陽神的分別,大概言之,陰神等若識神,一般人平常的所思所感,均是識神用事;陽神在道家而言,指的是元神,深藏在心靈深處的某一處所,在識神的思感之外。只有當識神拋棄我執,返本歸源,通過種種嚴格的修行,方可以接觸到陽神。

不過卻要結下金丹,陰神陽神方可合為一體。

燕飛並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結下金丹,只感到自己正在這條路上走著,且是走捷徑,至於將來能否成仙成道,他絲毫不放在心上。

風聲驟響,一人從對街的屋頂躍落燕飛身旁,原來是“貴利王”費二撇,他正在高處監視邊城客棧的大規模搜索行動。

燕飛剛準備進入客棧,只好止步,看著一臉凝重神色來到身旁的費正昌,打招呼道:“費老板你好!”

費正昌直趨他身前,沉聲道:“祝老大要缺席今晚的除妖行動。”

燕飛皺眉道:“沒有他怎行?”

費正昌道:“我剛收到消息,祝老大練功出了岔子,性命危在旦夕,你傷得他哪麽嚴重嗎?”

燕飛大感愕然,記起早前漢幫徒眾投向他充滿敵意的目光,心頭一沉,搖頭道:“雖然不輕,卻未致嚴重至如此程度,此事真的很奇怪。”

費正昌嘆道:“際此風風雨雨的時刻,祝老大的事確為橫生的枝節,令邊荒集的未來更添不穩的變數。現在程大仙已趕去漢幫總壇,看看可否盡點人事。”

燕飛皺眉道:“會否是被人暗算呢?例如與屠奉三有關?”

費正昌道:“理應不關外人事,祝老大出問題時是在忠義堂內,周圍有高手守衛,據說不見任何敵蹤。第一個發現此事的是胡沛,當時祝老大仍神智清醒,著胡沛去尋大仙。”

燕飛籲出一口氣道:“如此確應是練功練出問題,唉!”

他感到一陣內疚!雖說祝老大是咎由自取,可是這兩天他確曾用盡方法去反擊祝老大,使他陷於風雨飄搖的不安情況。

費正昌狠狠道:“心情不好,是練功的大忌,祝老大是聰明人,怎會如此愚蠢?”

這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燕飛道:“我想去看看祝老大,費老板可否從中穿針引線?”

費正昌道:“明天我找大仙給你疏通一下,現在尋花妖的正事要緊。千千小姐刻下在古鐘樓等待你,我們下一間要搜查的是西大街的格香珠驛店,若這裹沒有結果,你可以在那處加入隊伍。”

格香珠驛店是北方胡人開設最有規模的旅館,輿邊城客棧齊名。通常各族旅人只入住本族人開設的旅館,不過花妖既精通各族語言,大可扮作任何一族的人,入住他心目中的旅舍。

燕飛朝邊城客棧瞥上一眼,點頭道:“待會見!”

說畢展開身法,朝夜窩子掠去。

劉裕在荒寒的野地全速奔馳,循蹄印的痕跡追趕座騎。

直追近十多裏,蹄印忽然淩亂起來,且改變方向。

劉裕心中泛起不祥的感覺,就近攀上一棵老樹之巔,俯察遠近。心忖若沒有猜錯,肯定可憐的馬兒已被敵人射殺,適才見到的蹄印是它受驚下弄出來的。

林原小丘在四方往地平線無垠處擴展,卻見不到敵蹤。

劉裕在橫杆處蹲下來,藏在枝葉茂密處,稍生出安全的感覺。此刻他需要的是冷靜,好好思考眼前的異樣形勢。這本是他精心設置的陷阱,可是他反生出落入陷阱的感覺,對敵人的行動一無所知,絕對地落於下風和被動。

馬兒的失蹤更是不吉的兇兆,若他不能把劣勢扭轉過來,明年今夜將是他的忌辰。

燕飛進入鐘樓議堂,紀千千正憑窗觀看空蕩無人的古鐘場,神色蒼茫。他直覺感到於此刻占據佳人思域的非是他燕飛,而是令她黯然離開建康的某君。

這個想法令他感到懊喪。她的愛便像一把兩邊鋒利的匕刃,既傷害她自己,也傷害他燕飛。連日來在她的魔力下,事實上他已逐漸淡忘久已過去的傷痛。可是今夜此刻見到她的神情,卻使他似回到剛離開族人時的情景,踏足與世隔絕的無垠沙漠,伴著他只有炙熱的焰陽和有如汪洋的滾燙黃沙,他既幹渴亦一無所有。再沒有家庭,沒有朋友,天地間只剩下他孤獨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