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手段

燕飛獨坐洛陽樓的迎客大堂,奉上香茗的婢子退走後,大堂再沒有人留下,洛陽樓的保鏢打手們把守前後門,禁止任何人進入,等待大老板紅子春進一步的指示。

紅子春是夜窩子的名人,除洛陽樓外尚有其他生意,這個月份更有份兒出席鐘樓的八人議會,其顯赫地位可想而知。

至於他長相如何,燕燕一概不清楚,因為過往在邊荒集的日子,他很少留心其他人,即使紅子春來光顧第一樓,坐於最近的桌子,他亦沒有閑情去理會。不過他自己卻是無人不識,只要曾踏足東大街,必見過他呆坐在第一樓平台的情景。

比對起那時的自己,現下的燕飛是多麽充實和富有生氣的一個人,撇開即將要應付的紅子春,擺在前路是無數須他處理的事情和難題,何況只要想著紀千千的萬種風情,內心已不愁寂寞。

沒有牽掛關心和空閑落漠的心境,確易令人生出頹廢的情緒,令人不是腦海空白一片,便是胡思亂想。此刻回想當時,頗有曾陷身噩夢的感受。

是否因紀千千的闖入,使他向往日黯淡無光、失掉所有色彩的灰黑天地告別呢?燕飛實在不願意承認,偏又曉得或許事實如此。

足音響起,沉重、穩定又充滿節奏的感覺,使燕飛可純從其步聲描繪出此人的體型輕重,更清楚對方是故意放重腳步,掩飾本身的功力深淺,來人肯定是個高手。

邊荒集臥虎藏龍,本身沒有點斤兩,怎有資格到這裹來混闖。

燕飛從容地享用著茶盅內的上等茗茶,沒有朝來人瞧去,他座於迎客大堂中心的一組紅木太師椅上,這樣的幾椅組合,共有四套,分布於堂內,予人寬廣舒適的感受。

紅子春個頭極矮的,手短腳短,華麗的衣飾反突出他腆著的大肚子;從肥胖的肩膊伸出扁平的腦袋瓜,臉上長著個使人印象深刻的大大的肉頭鼻,膚色白得來有點少見陽光不健康的浮青,他平時的臉容該是充滿活力和表情豐富,此刻卻像因受到欺壓而露出一股憤怒和不服氣的頑憨神情。

紅子春一屁股座入燕飛旁,隔開一張小幾的太師椅內,豆目直勾勾瞧著前方,狠狠道:“邊荒集是否只有你燕飛說的話才算數?你燕飛也不是第一天到邊荒集來混,我紅子春有沒有資格在夜窩子經營青樓?是由鐘樓月會決定。你想趕絕我紅子春嗎?拿起你的劍來斬我吧!

頭斷了不過是碗口大一個疤子?他奶奶的!我究竟在什麽地方抹了你的屁股?要上門來踢場?

這百多兩金子就想買起我的洛陽樓?你出一萬兩也休想我賣給你。我紅子春從來吃軟不吃硬。

在洛陽如此!在邊荒集如此!”

燕飛暗贊他說話硬中帶軟,不愧是老江湖,把茶盅放回幾上,對他微笑道:“我買你的洛陽樓,是為你的洛陽樓著想,不想它被憤怒的邊民砸掉。”

紅子春迎上他的目光,愕然道:“你在胡說什麽?”

燕飛一眨不眨地審視他,柔聲道:“紅老板是我今晚所見第三位能深藏不露的高手,老板你的功夫全在一對腿上,更教人意想不到,稍有疏忽便要吃上大虧。”

紅子春無法掩飾地臉色微變,沉聲道:“燕飛你是否欺人太甚呢?”

燕飛從容道:“千千小姐失去些許東西,若今晚沒法尋回來,她明天將拒絕到古鐘場表演,假如給夜窩族那群瘋子曉得紅老板收留了偷東西的小賊,洛陽樓肯定片瓦難存,所以找是在為你著想。”

紅子春冷笑道:“真是荒天下之大謬,我剛才不但舉手支持你重建第一樓,還贊成請千千小姐到古鐘場鳴鐘演藝,你要誣蔑我,誰會相信?”

燕飛漫不經意道:“我若真的想把洛陽樓據為己有,在我來說不過舉手之勞,紅老板比之慕容文又如何呢?何況長安還是他的地頭,而邊荒集則是我燕飛的老巢。”

紅子春雙目閃過怒色,緩緩道:“你在恐嚇我!”

燕飛啞然失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今晚若我取不回千千小姐失去的東西,我將會失去理智,不理夜窩子的所有規條,出手也再沒有任何保留。”

紅子春點頭道:“記著你曾對我說過這番話,我紅子春是恩怨分明的人。不要再兜圈子,為何是我?”

燕飛挨到椅背,長籲出一口氣,心中湧起難言的感受,怕在此刻頗有“重出江湖”之概。

與紅子春這種江湖人物交手,說錯半句話也會給他拿來做把柄。

燕飛道:“郝長亨到邊荒集後,一直在這裏出入,勿要告訴我他來此只是找青樓的姑娘遣興,與你沒有半點關系。推得一幹二凈只須幾句話,但我會看不起你,更會認為紅老板沒有助我解決問題的誠意。你可以不為自己想,可是洛陽樓花了你這麽多心血,毀於一晚間實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