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君千裏(第2/4頁)

說到最後一句,手上北霸槍彈上半空,虛劃幾下,就像書法大家,提筆在紙上龍飛鳳舞的疾舒胸臆,他卻借槍畫出心意。

人人看得大惑不解,可是均能感到慕容垂的虛招,隱含無比深刻的後著,本身已是一種玄之又玄的霸氣。

謝玄仍是那副瀟灑從容的神態,而不論場內場外,亦只有他到達,能看破慕容垂心意的級數。當下不敢怠慢,劍吟再起。

慕容垂虛揮的幾槍,實是他接踵而來的攻勢的起手式,不但把速度提升至極限,還把全身功力聚集在一擊之內,整個人的精氣神,升至槍道巔峰的境界,殺氣全收束在槍鋒之上,充滿冰雪般冷凝迫人的氣勢,其威勢直可在一槍之內與敵分出勝負。

如此功法,天下間像慕容垂般輕輕松松便能施展出來,真是屈指可數。

“颼”!

北霸槍橫過虛空,循著似早已安置在空間中,彎彎的弧曲線路,擊向謝玄,不理天下間千般萬樣的諸般武術。他這一槍,已盡顯臻達巔峰又是最本源的精粹,本身充滿莫之能禦的威力。

劍嘯聲同一時間充盈場上,一改先前的氣象萬千、惑人心魄,此刻卻是瀟逸跳脫的清音,合形而成一種如詩似畫,既濃郁又灑脫的意像,高低韻致的音符,一個接一個地被冷靜精準的安置在空間內,本身亦似有種防禦性的作和魔力。

九韶定音劍,在謝玄身前數尺之地不斷改變位置,忽然謝玄往側移開,定音劍勁劈來槍。

“錚”!

兩人同時劇震,旋身飄開,竟然交換了位置。

慕容垂把槍收到背後,猛然立定,另一手豎掌胸前,哈哈笑道:“痛快痛快!近十年來,謝兄尚是唯一能擋慕容垂此招的人,謝兄可知,此招有個很好聽、又很傷感的名字?”

謝玄站到敵軍所在的一方,仍是那麽瀟灑閑逸,轉身立定,九韶定音劍斜垂身側,欣然道:“請慕容兄賜示!”

慕容垂唇角飄出一絲笑意,淡淡道:“送君千裏!”

謝玄微一緛愕,竟還劍鞘內,接下去道:“終須一別!慕容兄下一個站頭,該不會是洛陽或是長安吧?”

剛才,兩大宗師級高手仍是作生死決戰;此刻,兩人卻忽然一派惺惺相惜的神態,教人完全摸不著頭腦。但不論如何,雙方人馬都為之暗松一口氣。

謝玄舉步往慕容垂走過去,全無戒備似的,從腰際掏出那載有燕璽的羊皮囊,慕容垂把北霸槍移到身側,微一用力,槍柄插入泥土內,騰空左手,兩手探前,恭敬接過謝玄以一對手奉還的舊燕瑰寶。

慕容垂再沒有半分敵意,微笑道:“你心知我心,一切盡在不言中。”接著哈哈一笑,取回長槍,一手捧璽,與謝玄錯身而過,各自往已陣地走回去。

劉裕心頭一陣激動,想到當玉璽回到慕容垂手上的一刻,被苻堅亡國的大燕,就在那一刻復活過來。不論北方被冷裂為多少國,慕容垂的大燕國,肯定是最舉足輕重的一國,是最有資格問鼎北方霸權的一股力量。而拓跋圭的代國,在現時形勢下,根本尚未站得上邊。

手下回報,除前方敵人外,再無敵蹤。

劉裕終放下心來,對慕容垂舍單打獨鬥而改采群戰伏擊的恐懼,一掃而空。

當謝玄瀟瀟灑灑的登上丘坡,慕容垂飛身上馬,與手下呼嘯而去,一陣旋風般卷入北面的疏林區,放蹄馬去。

劉裕慌忙迎上謝玄,眾兵齊聲歡呼,歡迎沒有辱沒威名的主帥安然歸來。

慕容垂的北霸槍,天下誰不畏懼,謝玄能與其平分春色,足使人人振奮騰躍。

劉裕伴在謝玄身旁,道:“沒有伏兵!我們是否該趕往邊荒集?”

謝玄壓低聲音道:“我們立即回壽陽,若非此乃非常時期,慕容垂不願付出慘痛代價,我肯定要命喪邊荒。”

劉裕心頭劇震,曉得謝玄已負了內傷,而慕容垂因要趕返北方爭雄鬥勝,毋明知力足以搏殺謝玄,可是自已亦難免同樣受創,故懸崖勒馬,放棄此念,“一切盡在不言中”,正是指此。

謝玄接著微笑嘆道:“好一把北霸槍。”

翻身跳上手下牽過來的戰馬,領頭朝南馳去。

劉裕追在他馬後,耳中還聽到慕容垂部隊不斷遠去的馬蹄聲,馳想著終有一天,胡馬會再次南下,而不論謝玄發生什麽事,只要他劉裕還在,他一定會盡一切力量與之爭鋒到底,永不言退。

陰寒徹底消失,火熱卻像陰魂不散般復活過來,初期在氣海積聚醞釀,然後逐漸擴散往全身大小經脈竅穴。

燕飛雖沒法動彈,神智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準確地掌握到自已此際的處境---他正步向死亡,且是練武修道者最懼怕的一種死亡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