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大戰前夕(第3/3頁)

四年前,當朱序兵敗投降,襄陽失守,桓沖曾以桓玄為副帥,發動反擊,以十萬荊州軍,兵分多路。桓玄攻襄陽;劉波攻沔北諸城;楊亮攻蜀;郭銓攻武當。荊州軍連拔多城,震動北方,全賴慕容垂、姚萇等拚死力保住襄陽。

此事亦直接觸發苻堅南征之戰,否則讓襄陽重入荊州軍之手,苻堅將無法牽制饒勇善戰,又有桓沖、桓玄此等超卓將才領導指揮的荊州軍。

在是役裹,桓玄充份表現出他的統帥之才,成為新一代將領中唯一能與他謝玄相提並論者。

桓玄長期助乃兄主理荊州軍政,又銳意招納本土世族豪門,在荊州的勢力根深蒂固,對建康所在的揚州更有排斥的情緒心態,若非有桓沖支持朝廷,荊揚早出亂子。

現在桓沖已去,大樹既倒,一切再難回復舊觀。荊揚是分是合,全系於桓玄一念之間,而桓玄亦成為未來禍患的源頭。

荊揚的失調,更予以海南為基地的“天師”孫恩可乘之機,只看盧循鬥膽行刺胡彬,已知勢力日大的天師道並不把南朝放在眼內。

縱使此戰獲勝,擊退苻堅,未來仍是內憂外患,不容樂觀。

謝玄的心神回到隔河對峙的敵軍上。

此戰成敗,將決定明天的大戰。假若苻堅按兵不動,借壽陽死守不出,他謝玄將會輸掉此仗,也輸掉南晉的江山。

不過他卻清楚感到苻堅絕不肯龜縮不出,先不說他借朱序施的激將法。更重要是胡族好武愛面子的心態。

他苻堅率大軍南來,實力在北府兵十倍以上,且初戰失利,大損威風,若被區區淝水和北府兵嚇得不敢迎戰,還威名何在?

苻堅是不得不應戰,因為他比自己更求勝心切。何況只要苻堅爭得平手,他已可挽回氐秦軍的士氣。

劉牢之此時登上城樓,來到他旁,欣然道:“劉裕此子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謝玄沒有直接答他,笑語道:“牢之睡不著嗎?”

劉牢之苦笑道:“怎樣也沒法闔上眼。”

在北府軍內,謝玄是他唯一可以傾訴心事,暢所欲言的人,他對謝玄是絕對信任,絕對崇敬。

謝玄忽然岔開話題,道:“朱序於事成後只有一個要求,你道是甚幺呢?”

劉牢之微一錯愕,苦思片刻,搖頭道:“恕牢之愚魯。”

謝玄露出苦澀的神情,緩緩道:“他要求的是除其軍籍,放為庶民。”

三國以來,戰事連綿,兵家軍戶為統治者流血犧牲,負擔種種勞役,家屬也不例外。且一旦被編人軍籍,要還為平民,將難比登天。低下層的兵員,更是“為兵者生則困苦,無有溫飽,死則委棄骸骨不返”。其有甚者,是上級軍將謀財害命,“吏兵富者,或殺取其財物”,又或“收其實,給其虛粟,窮其力,薄其衣,用其工,節其食,綿冬歷夏,加之疾苦,死於溝瀆常十七八焉”,故“兵士役苦,心不忘亂”。

像朱序這等名門大將,當然不怕被剝削,懼的是朝廷刻薄寡恩,鳥盡弓藏,所以劉牢之得聞朱序的要求,也不由生出物傷其類的感慨。

朱序今次立下大功,遂乘機要求免除軍籍,不失明智之舉。

謝玄沉聲道:“牢之推許小裕,我深有同感,此子是個天生的軍人,只有在軍中才能如魚得水,這是他和我不同的地方,不像我般如有選擇,必回到烏衣巷去過我憧憬詩酒風流的生活。這番話只限於你我之間,我不宜直接提攜劉裕,一切交由你去辦,將來他必可成你一大助力,我不想他因我而受到軍內或朝廷的排斥炻忌。一劉牢之明白過來,點頭答應。

謝玄目光投往對岸,淡淡道:“明天是我們唯一擊敗苻堅的機會,所以必須一往無前,置生死於度外。”

劉牢之肯定地點頭道:“現在敵人陣腳未穩,糧草不足,兼初戰失利,士氣低落,又勞師遠征,離鄉別井,旅途奔波,馬困人累,戰鬥力被大幅削減,沉至谷底,若明天不好好把握此千載一時之機,打後將形勢迥異。”

謝玄現出一絲充滿自信的笑意,道:“任苻堅怎幺翻筋鬥,也不能翻出我掌心之外,明天將是他氐秦末日的來臨,我們要作好他兵敗後一切的應變後著,千萬不要錯失良機。”

淝水的喊殺聲仍是此起彼繼,戰鼓轟嗚,敲響著大決戰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