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開張大吉

龍鷹第一個見到的熟人是弓謀,令他記起大江聯總壇“民宅香居”的男人玩意,那曾讓他在陌生的總壇內偷享到“家”的滋味。

對弓謀他絕對信任,因為弓謀若要出賣他,龍鷹屍骨早寒。

宋言志、天龐和弓謀是他在大江聯的臥底內應,三個人均經歷得起考驗,忠誠度方面絕無疑問。

三人中,以弓謀起的作用最大,因他深悉香家底細,更受小可汗重用,以之為耳目去掌握“民情”。

現在甫進翠翹樓的大門,見到他率領十多個大漢在打點,負責安排賓客的車和馬,有若放下心頭大石,知他一切無恙。

三人裏,他最擔心的是宋言志。

在以前的形勢裏,由於宋言志是在中土招攬回來的漢人,故受到重用,可是現在形勢已變,本土的漢人像突厥人般反成為小可汗的負累,且因李顯回朝,這大批因不滿女帝當政而加入大江聯的本土漢人,再沒有作反的理由,人心思變乃必然的事。

本土漢人裏,即使受重用者如宋言志,雖然名義上是揚州青樓的大老板,但負責的只是對外聯系和應酬賓客之職,背後的實權仍緊操在香家手上,至乎對青樓的姑娘供應方面一無所知。所以雖身居要職,卻永遠打不進小可汗集團的核心去。從宋言志的情況,可以想見比之突厥人,本土漢人屬最外圍的一群。

龍鷹想到這裏,更佩服台勒虛雲的高瞻遠矚,其定下的用人策略,使他可隨時因應形勢而變化。

在台勒虛雲開放總壇前,除突厥人和小量塞外出生的漢人外,其他人都被禁往總壇去,包括屬於高奇湛系統的天龐在內,宋言志更不用說。

台勒虛雲每一個行動,背後有著一定的考量。其開放總壇實為放棄總壇的先兆,皆因李顯回朝之勢已成,因而調整策略,不但以寬玉為首的突厥人成為犧牲的對象,本土漢人同樣被舍棄。

台勒虛雲保留下來的是高奇湛一系精銳而完整的兵力,撤往嶺南和海南諸島,藉以千百計的島嶼和茫茫海域安身立命。當台勒虛雲期待的情況出現,最有可能是韋妃亂政,楊清仁將以唐室正統的資格振臂起義,高奇湛便可成其“子弟兵”。

楊清仁之所以想除去高奇湛,一方面因高奇湛乃台勒虛雲的嫡系,更因高奇湛是有個性和思想的人,不會變成楊清仁惟命是從的走狗。

龍鷹今次返回神都,陣腳未穩下不敢以暗記與宋言志聯絡,只希望在本土漢人裏,宋言志因身份特殊,不被列入誅除的名單內,得避此劫。

本土漢人對台勒虛雲最大的作用是本身有著清楚確實的出身來歷,不會啟人疑竇。宋言志更因在揚州有過當青樓老板的經驗,建立起一定的人脈,故被調上神都來為香家出力。如此般的一個揚州名人,忽然被弄至消失,於香家實有害而無利,故而宋言志理該像弓謀般仍安然無事。

至於其他本土漢人,例如構成大江聯的大小幫會的一眾領袖,一旦被朝廷打為叛黨,會是首當其沖,然後才輪到以洞庭湖兩岸為基地的突厥人。此情況雖因龍鷹而阻延,但卻是早晚會發生的事,最遲是發生於李顯登位之後。

借著香家辛苦經營出來能掩飾出身來歷的新身份,本土漢人和突厥人對台勒虛雲已失去利用價值。

翠翹樓位於南城東北角的延慶坊,北枕洛水,東臨分渠,不但得洛水之秀,且能獨立於其他民居之外,自成一國。

龍鷹心忖如能探知擇地建樓的過程,肯定是個有血有肉的故事,否則翠翹樓的大老板潘奇秀不用送名貴藥材、攀附權貴。如沒有猜錯,二張都是被籠絡的對象,此為“通吃”之局。

楊清仁、妲瑪,至乎香霸等必須有立場,但潘奇秀卻沒有這方面的限制,入門來的是貴客,配合玉女宗的媚女,其能發揮的作用,可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且防不勝防。

翠翹樓的開張,標志著大江聯的北侵,取得站穩陣腳的成就。

恭賀的花牌從主大門直排下來,列成牌陣,已收先聲奪人之效。

四人下馬後,武延秀湊到龍鷹耳旁道:“延秀已代太醫和符大哥送賀牌。”

弓謀正朝他們走過來,龍鷹心神受牽引,且在猶豫應否讓弓謀曉得自己是龍鷹,沒心情和武延秀計較“越俎代庖”的問題,應喏了事。

只是廣場的熱鬧情景,已非常有看頭,比之當年在梁王府舉行比武宴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到翠翹樓之前,龍鷹還以為參加開張盛會者以男賓為主,豈知想象與現實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衣香鬢影,城內美麗的仕女全來了,龍鷹更從停在廣場兩邊的馬車裏,認出閔玄清的座駕。

弓謀與以前在總壇的形象判若兩人,一身華衣麗服,剪裁講究,較似在國宴上表演百戲的藝人,堆著笑容道:“小人李謀,謹代表翠翹樓恭迎義興郡王、淮陽王、太醫大人和醫佐大人蒞臨敝樓,請讓小人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