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去無回

組成“龍筏”的樹幹長短不一,最長是居中的龍骨,超過兩丈,比較短的放在兩旁,最短的放外邊,組成木筏的兩側。在造成木筏主體的粗樹幹上,龍鷹又把一些較細的樹幹橫放其上,每根相距二尺,也以牛筋索捆得牢牢的,進一步加固筏體。

木筏在水面浮動時,龍骨絕大部分都在水下,有點像船的底部,成為平衡的重心,以免木筏傾側或翻轉。

萬俟姬純最大的功績是從一種不知名字的樹取得木料,削制為四枝長達三丈的撐杆,柔韌和具彈性,彎至半月仍不會折斷,配以手法內勁,運用得宜,比之龍鷹以前用過的任何撐杆更優勝。

這對有情男女同心協力地伐木造筏,所余無幾的隔離和陌生感消失至無影無蹤,有時龍鷹對秘女毛手毛腳,她亦毫不介意,且不時主動和他親熱,只守著最後一道防線。

起始一段河道,雖然水流湍急,但由於兩邊地勢平緩,仍算易走,龍鷹兩手持一撐杆立在船頭,保持著木筏在河道中央的位置,冒險變成了樂事。

龍鷹發揮其能分心二用的天賦,一邊監察河道前面的“未來”,一邊向坐在筏尾的美女笑道:“我們現在是去冒險,生死未蔔,什麽娘的規矩禁忌亦可拋諸腦後,橫豎有空閑,何不告訴小弟有關‘太乙元參’和‘種女’的事,哈!當作閑聊好哩!”

萬俟姬純啐道:“死色鬼!有些事真的不可讓你曉得,會給你煩死的,你雖似將兩件事一起提問,只是為惑我耳目,其實只對‘種女’有興趣。有說錯你嗎?”

龍鷹嘻皮笑臉地道:“姬純真知我心,那就只說‘種女’一事如何?種該是種子。哈!對我這個種子的擁有者,論情論理,美人兒你怎都要網開一面。”

萬俟姬純嗔罵道:“‘狗口長不出象牙’,姬純不知走了什麽運道,竟要和你這滿口臟話的小子胡混在一起。”

龍鷹大樂道:“不是胡混,而是胡天胡地。哈!還有是‘胡河’。哈!美人兒呵!沒有回頭路了,快說!”

萬俟姬純不但不以為忤,還發出清越的嬌笑,開心迷人,喘息著道:“可是人家卻不能將兩件事分開來說,因為它們之間有密切的關連呵!”

龍鷹根本沒想過她會屈服,喜出望外的道:“小弟正洗耳恭聽。”

萬俟姬純斂起笑容,正容道:“自創族以來,我們一直處於飄泊之中,為應付大自然,我們唯一求存之道,就是去師法大自然,我們的變化,正反映著生存環境的壓力。沙漠是神聖的,唯一與沙漠和解的方法,是成為它的一部分,而唯一達致這目標的途徑,在我族內衍生出一個牢不可破的信念,憑這個信念,令我們秘族異於其他任何民族,孕育出如向雨田般不可一世的超卓人物,能與燕飛互相輝映。只有我們可擊垮柔然人,沒有我們的助力,土門可汗勢沒法打敗柔然人,所以突厥人比任何人更深悉我們的實力,對此當然非常顧忌,因怕有一天我們會助另一民族令他們步上柔然的滅亡之路,所以他們雖然千方百計籠絡我們,暗裏實是居心不良。突厥人這種亡我秘族之心,到默啜終於表面化,且因有魔門之徒的助力,而魔門又與我們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故直至現在,可說成績斐然,對我族造成沉重的打擊。”

龍鷹想起“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兩句話,好奇心大起,問道:“可以是怎麽樣的一個信念呢?”

萬俟姬純雙目射出神聖的湛然神光,道:“就是生命的舞蹈,是一種不經學習,生而有之的神聖舞蹈,也是唯一能將人升華至無可抗拒的忘我境界的舞蹈。”

龍鷹興致盎然的道:“我好像明白,又似完全不明白,姬純雖然愈說愈玄,但我總感到其中隱隱含著某一天地至理。咦!”

萬俟姬純色變道:“前面水流的聲音改變了。”

這一刻還是春光明媚,下一刻已進入暗影裏去,原來兩岸地勢驟變,平緩的丘陵被高起山巒形成的峽谷取代,河水受到夾束,忽轉湍急,奔流撞上崖壁,倒卷而回形成蹴天巨浪,穿崖擊石,澎湃磅礴,山顫崖動。

裏移德建河猶如從一個端莊自持的典雅淑女,化身而為失去理智的狂暴瘋漢,咆哮而下,穿行於深山峻嶺和高峽激流之中。

終於到達無回峽了。

龍筏奔騰如脫韁野馬,隨著突然急轉而下的奔流,變得輕如落葉,任由水浪拋擲舞弄,龍鷹出盡渾身解數,用盡神通,又得秘女幫忙,勉強捱過一個馬蹄形的大急彎,以為已脫離險境時,才知錯得多麽厲害。

無回峽名不虛傳,果然不是任何人該來的地方,寬敞的裏移德建河,因峽道的形勢變得迂回曲折、寬窄不一,加上“三裏一彎,五裏一灘”的重重障礙,水流湍急紊亂,處處急漩暗湧,忽漲忽落,險阻重重,還有明石暗礁,以龍鷹之能,也要顧此失彼,不住遇險。